林英之微微一惊,“为什么有小孩?”
遇舟尴尬一笑,“他们原是乞儿,怪可怜的,我收养了他们。”
她给躺在床上睡觉的兄妹喂了水,掖了下被子。
屋内打扫得很干净,也很简洁,案上有收拾好的行礼,看起来也是准备离开,但是被某些事阻止。
林英之有些不解,“你自己年纪也不大,为什么要收养孩子?”
遇州咬了下唇,轻声道:“林姑娘你知道仙龙江的洪水吗?”
“不知道。”
“仙龙江曾经发过大水,淹了沿途的几个村落,有个唐家村......在那场大水中没了九成以上的人,活下来的人都是些幼小的孩子......”
她话到此处没有再说,透过被子仿佛看见了别的。
她没说,林英之也不再询问。
“要走吗?我可以送你们离开。”
遇舟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听说西渠人要打进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段时间我瞧城里越来越多人准备逃走,我便也想带着这两个孩子去邻城......只是,这几日大雨,他们生了病,才耽搁了。”
“你需要马车。”要带着孩子走,只能用马车。
遇舟愁了眼,“城里没有马车可以租了,前几日还有,但是价格翻了好几番,都是提供给有钱人的。”
说罢她摇了摇头。
看了天色,倾盆的大雨,没有马车,压根走不了。
带着孩子就是麻烦,早知道不把青灿赶走了,让他当个劳力也行。
“我想着他们病好一些了就上路,林姑娘可以帮忙的话,就太感谢了。”
抱着七八岁的孩子,估计遇舟也走不了多远,就算把马留给她,也得等雨停了才能上路。
竟然陷入了僵局。
她干脆在廊下坐了下来,对着晦暗的天,放松了心神。
雨幕就像一道结界,隔开了一切,让她的心可以暂时歇一歇。
但是遇舟却忙前忙后,替那两个孩子煎药。
“你不怕吗?”
“嗯?啊......怕呀......可是我也不能不管他们,这对兄妹比别的孩子长得小,还容易生病......诶,林姑娘就一个人吗?怎地不见秦公子?”她一边看火,一边和林英之搭话。
还有心思想活命之外的事,这姑娘也是天真。
“我们都有各自的事要做,不能一直同行。”她靠在门上,听雨声,听风声。
水落在屋檐上又下落,形成一道细密水帘,溅湿了她的衣摆。
长长呼出一口气,眼皮渐重,一阵疲惫缓缓浮现。
“雨停了就走。”她对身后的遇舟道:“我歇一下。”
“林姑娘去我屋里歇息吧,外头潮气重。”
门外的人没了声响,屋子里只有雨声和煮药的咕噜声。
小火熬药,遇舟从卧房里挑了件旧衣轻轻盖在林英之身上。
才将衣服盖上,林英之便猛地惊醒攥住了她的手。
吃痛,她轻呼了一声,“是我林姑娘。”
这一声拉回了林英之的意识,她松开了手,“我睡了多久?”
遇舟的手腕上出现一个红印,她没恼,而是蹲在林英之身旁,握住了她的手,担忧道:“根本没有多久,你才睡。林姑娘,你病了吗?你的手好烫。”
“是吗......”林英之抽出了手,拍了拍脸,是有些温热,“无碍,歇息片刻即可。”
但遇舟还是拉着她起身,推她到自己卧房。
“林姑娘你脸色很不好,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你待在外面平白受寒......若是你病倒了,我的罪过就大了......”
她将林英之推到床榻上,又去端了碗药过来。
“这药方是开给孩子的,不知道大人吃了有没有用,不若试试?”
看她进来,林英之站起却又被遇舟按下。
她看了眼药,又看了眼遇舟,接过碗一口喝下。
“苦吗?”
“不苦。”
遇舟想了想,又不知道去找了什么,再回来时手上有一小包蜜饯,交到林英之手上。
“有些受潮,但是味道还在,林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以压一压药味。”
“唔......好......今天晚上......”
“我一定留心着,雨停了便来知会姑娘。”遇舟一边说,一边替林英之掀开被子示意她歇息,拿走了碗留她一人。
衣摆还是湿的就躺在别人床榻上,似乎不太合适。
她起身端坐着,往嘴里塞蜜饯。
既苦又甜,但是孩子喝的药能苦到哪去,到后来只有甜,甜得发腻。
她不嗜甜。
田地已经被雨水肆虐过一番,此时雨倒是不大,细细密密,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雾。
地面上有几条暗红流进树根,扭曲的残肢像是案板上被开膛破肚的鱼。
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血腥和泥土交缠的气味,是被腌坏的了鱼。
“阙主,没了,就这么点人。”说话的是个粗嗓。
“啵——啵——”嘴里吐着气的年轻人,大小眼挤着,瞧着地上的尸体,“才这么点,都跑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