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色仍然不明。
林英之打晕一个跟踪她的青龙卫,将人放平,小半个时辰后,又一次进入浮光岭。
驱马来到那座很丑的山峰下,仰头,月亮就在山峰后。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紧张,也许就是别人说的,近乡情更怯吧。
山峰顶部没有站人的地方,她等在山洞里,俯瞰着浮光岭。
要是在这里看日出,应该很不错,日光照耀在群山山顶,好像蘸了蜂蜜,入目皆是绿色和金色,让人感叹造物奇景。
只是现在只能在晦暗的夜色中隐约看见群山山头,像是浑浊的水面中冒出一群鱼。
但,这里的空气不错。
“我说,这些,不会是要用在我身上吧?”
懒散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她转过身,淮鸦抱着双臂斜靠在洞口,他身上还是那身丝质白衣,配上青蓝色腰带,看起来像个世家公子,不像刺客。
反观林英之,一圈圈绳索和铁链缠在腰上,显然她是有备而来。
从身上解下,丢到地上扬起尘土,“你不是要给我看你的脸吗。”
“你自己来摘啊。”
他就保持着斜靠的姿势不动,等着林英之反应。
双指作剑朝空气中一划,那面隐藏真容的鸦青色面具就这样,像片枯叶,飘落到峰底。
“真是,我还得去底下捡,你不能再捞起来吗?”淮鸦朝下面看。
果然,做了一天的心理准备,即使已经猜得七七八八了,真的看见他的脸,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不想相信。
相逢不相识,好大的一个玩笑。
她偏过头,闭上眼,给自己一些缓冲时间。
“我都给了你时间了,你还没准备啊。”淮鸦朝她走来。
睁眼,“准备了,但是不太想接受。”她叹了一息,直面淮鸦,“闻清语。”
“哎,你要是叫这个名字的话,我就不说话了。”
“要叫你淮鸦吗?”
“当然。”
她没话讲了,她应该有很多话想问,但是噎在喉间,问不出。
长久的沉默在山洞口弥漫,淮鸦没别的动作,只是时不时上下观察她,探究外加陌生的目光在身上游走,她不知道淮鸦在看什么。
“你不记得我,是吗?”
“我应该记得你吗?”
他捻起了林英之的头发,这回她没有拒绝。
“你瘦了好多,声音也不一样了,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对你用刑了吗?是谁?梅千行吗?”
“不记得了啊,嗑了很多药吧......不记得了。”
“梅千行已经撤退了,为什么你要约我现在来?你想告诉我什么吗?”
“别激动啊,我来当然是为了任务。”
“什么任务?”
他没回答而是反问:“你是不是杀了冶初啊?昨天他们回去少了一个人。”
“是。”
他展眉,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就说,真是,他们还怀疑是我卖了他,没天理,我卖他做什么。”
他的语气很轻快,好像他们认识很久了,在话家常。
和以前不一样,说话的语气、习惯、断句,还有眼神,都不一样。
她不知道闻清语经历了什么,看见他现在好像没事人一样,她只觉得喉间堵得难受。
想要完全扼杀一个人的意识,她不知道要花多久,但是她知道,一定很痛苦。
可是身为淮鸦,他现在很放松,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心里太堵了,堵的她不由得握紧了自己的手,“跟我走。”
“好啊。”他答得很痛快。
以为他要拒绝,或者,她也猜不到他要说什么,但应该不是这么痛快才对。
“那这些......”他指了下地上的铁链,“就用不到我身上了?”
“你跟我走,就用不到你身上。”
“可以啊,但是你说反了。”他忽然凑近了,低笑道:“是你,跟我走。”
他忽然发力,反手抓住林英之手腕,扭过她整个手臂,将她翻了一圈,在身后按住她的脖颈,“跟我回北绒,这些,就用不到你身上了。”
她闭上眼,叹息一声,“是我吧,你的任务,是我。”
“是啊,你猜到了啊。主人想要你呢。”
默了片刻,自我脱臼了手臂,反手劈一掌被他躲过,俯身又是一记扫堂。
淮鸦后跳了一步,林英之起身正了手臂。
“你定下这个约定,我大概就猜到了。我问你,你的主人是谁?”
“想知道,那就跟我走啊。”他目含笑意,“你不是想知道那个人发生了什么吗?你不是一直在找他吗?跟我回北绒不就好了?”
为什么,淮鸦管闻清语叫,那个人?
“然后呢?成为所谓的乌鸦?”
“啊,不好吗?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同伴呢。”
“可我们以前也是很好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