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殿下会不会觉得下官可真是舍小家,为大家?”
李意清用手虚虚地掩着唇,闭了闭眼睛。
怀松县县尉道:“殿下出手救了小女,下官还没有和殿下道谢。殿下放心,小女回来以后,我已经好生安抚,现在已经无碍。”
李意清抬眸审视着他。
怀松县县尉亲手给女儿罗织一个地狱,而后装成慈父模样,温声安抚。
他坦坦荡荡地直面李意清的目光,嘴角噙着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理直气壮,不知反思。
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父亲。父亲你在吗?”
门外女孩的声音轻轻软软。
怀松县县尉露出一抹“我就知道”的笑,而后道:“好瑶儿,进来吧。”
虚虚掩盖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今日早上才见到的女孩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梳洗整齐,端着茶盏出现在面前。
女孩约莫十三四岁,正是豆蔻年华,不施粉黛依旧清丽出尘。
她的身后,站着赵子轩。
女孩看见李意清的身影,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惊喜地看着李意清。
怀松县县尉看出了女孩的急迫,出声道:“瑶儿,不可无礼。快来拜见公主殿下。”
女孩顾及着礼数,收敛了几分脸上的喜悦,朝着李意清俯身行礼。
“民女崔瑶,拜见公主殿下。”
李意清抬手轻轻扶起她,接触的一瞬间,她手腕上挣扎受的伤还是露了出来。
那截手腕更是瘦弱得可怜。
李意清道:“不必多礼,现在还好吗?”
“还好,当时的场景骇到我……民女了,后来父亲母亲陪伴着我,教民女好受多了。”
“是吗?”李意清微微笑着,没有拆穿怀松县县尉的慈父面具,“你安全就好了。”
崔瑶乖顺地点了点头,而后又朝着李意清盈盈下拜,“今日之事,还要多谢殿下解救,否则……否则。”
李意清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怀松县县尉站在烛火的阴影中,脸庞被光线分成两半,一半在光里嘴角噙笑,看起来和气极了,另一半藏匿于阴影,神色看不分明。
隔壁的元辞章说完了事,准备在偏厅接李意清一道离开,忽然发现小小的偏厅挤满了人,于是乎站在门口,静静等候。
李意清看到元辞章的背影,轻声道:“夜深了,今日之事不必多想,好生休息。”
崔瑶重重点头,全然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
“殿下放心,民女明白的。”
稚嫩的面容上笑靥如花。
李意清“嗯”了一声,笑着抬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她走到元辞章的身边,两人简单交谈几句,携手一道离开。
李意清离开后,怀松县县尉和颜悦色对崔瑶道:“瑶儿,你先回去,父亲和子轩有话要说。”
崔瑶懂事地点了点头,端起桌上的茶盏,福礼后转身退出偏厅。
怀松县县尉冷哼一声。
赵子轩还在怀松县县尉的手底下做事,因此并不敢直接对上他。
“你倒是好本事,越过本官直接跟公主攀交情,看样子是想拿本官当垫脚石,踩着一步一步往上爬啊。”
怀松县县尉发出一声冷笑。
赵子轩垂着眼,“下官不敢,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民意汹涌,下官只希望能稳住局势。下官是靠着大人的提携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会有二心……请大人明鉴。”
老匹夫,官职不大,官威不小。
赵子轩忍着鸡皮疙瘩说完,在心中暗自腹诽。
今日知道李意清身份之后,他确实存了不可告人的心思告了县尉一状,名义上打着为县尉好的旗号,实则巴不得能把他拉下马。
也不知道他进来之前县尉和於光公主在说什么,晚间时候他明明刻意观察了,公主殿下对县尉的态度不能说是不理不睬,至少也是冷淡至极。
怀松县县尉眯起眼睛打量着他,见他一如既往谨小慎微的模样,敲打道:“子轩啊,你是个聪明人。你发妻生产后身子不好,一直都靠上好的参片养着,若是没了我这边的进项,一个搞不好,就是天妒红颜的下场。”
妻子是赵子轩的软肋。
赵子轩不可避免的颤了颤。
怀松县县尉这才满意,对于手底下这些人,与其说以能力服之,他还是更喜欢这种手握把柄的感觉。
“这就对了嘛,子轩。”怀松县县尉放轻了声音,像是蛊惑,“虽说天妒红颜,可你也不希望这样的惨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现在怀松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咱们只管自扫门前雪,哪能救得了那么多人。说到底,还是人各有命,有些人的命啊,就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