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mlversion ='1.0'encoding='utf-8'standalone='no'?>\r\r\r<htmlxmlns>\r\r<title/>\r\r\r\r <h3id>第1章风峦叠障
油灯的亮光在地道里亮着,空气沉闷潮湿。
“你打算怎么做?”李景风问杨衍,“除了对你监视严密外,古尔萨司相当礼遇你。”
杨衍犹豫片刻,反问道:“那你呢?”
“我是来带你回去的。”李景风道,“以及阻止萨教入关。”
“你打算杀了古尔萨司?”明不详问。
“如果可以的话。”李景风点头。
杨衍心下一惊,又听明不详道:“这不像你,你向来不管这种事。”
李景风点头,他自觉驽钝,那些家国大事和大局盘算从来不是自已能挂心的,如果连武侯都没办法定下一个典章制度可让世间永享盛世太平,自已就更没办法了。
人与人之间永远有斗争,无数的人就会有无数的斗争,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有些事终究会发生,像是九大家的内斗。帮助青城是因为青城是他的故乡,小妹、大哥、二哥是他亲近的人,而他也相信他们会善待百姓,弥平争端。
他自认无法评判这些事中的是非曲直,无法给出一个解决所有问题的答案,所以他更在乎普通人遭遇的不公,在乎那些当权者眼中所谓的小事,那些被掩盖在大局之下不会有人在意的小事。
那些不去做,良心就会过意不去的事。
但流放流民、排佛拒道、屠杀虐待盲猡,这与九大家的内斗不同。接触萨教经典后,他不认为萨教是如关内人所说的邪教,但若古尔萨司想依据教义展开屠杀,他就不能坐视。
“我不想看到更糟糕的事发生。”李景风道,“这世上糟糕的规矩够多了,不需要再多一条萨神发的仇名状。”
杨衍插嘴道:“我还没练成誓火神卷,只有古尔萨司有誓火神卷,得等我练成了才能回关内。”
“不能让他抄写下来吗?”李景风问。
“这是萨教的武功,只有他清楚根底。而且我要离开巴都没这么容易,突然失踪,奈布巴都跟祭司院一定会大乱。娜蒂亚一家人对我很好,还有哈克,他跟着我,我们总不能把这些人都带去关内吧?”
李景风沉思片刻,道:“我只想阻止萨教入关,古尔萨司并不是非死不可,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好。”
</h3id></htmlxmlns>“从古尔萨司身上夺得权力,然后改变萨教。”杨衍说道,“我不喜欢流民,想废除流民制度,还有……其他一些我能做到的事。等把娜蒂亚一家安顿好,我们就回去报仇。”
李景风同情流民,听杨衍与自已有志一同,心下甚喜,道:“杨兄弟想的跟我一样,我也希望废除流民制度。”又笑道,“这是我办不到的,杨兄弟如果能办到,也会成为我佩服的大人物。”
杨衍被夸得颇不自在,道:“你才有真本事。”又问明不详,“明兄弟足智多谋,有什么想法?”
明不详道:“目前看来,最好的方式依然是等你练成誓火神卷,彻底成为神子再接掌古尔萨司的权力。”
“杨兄弟一旦成为神子,古尔萨司就会一统五大巴都。”李景风道,“接着很快就会向关内发起进攻。”
明不详摇头:“在杨兄弟练成誓火神卷前杀掉古尔萨司,杨兄弟的地位会动摇,在那之后杀掉古尔萨司,你又担心萨教进攻,那就只能让杨兄弟牵制古尔萨司了。”
李景风望向杨衍:“你能吗?”
杨衍抓着李景风的手臂沉声道:“总之你不能冒险。你知道这事有多危险?古尔萨司武功有多高,整个奈布巴都没人知道,就算你成功了,也要把命送在这,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李景风点点头。
杨衍道:“你别冲动,先让我试试看。还有一件事让我挺头大的。”说到这,他满脸怒容,“汪其乐拿走了天叔的野火,我得抢回来。明兄弟,你有什么办法逼他交出来吗?”
汪其乐抢走野火?李景风知道野火对杨衍的意义,如果是在汪其乐手上……
明不详望向李景风:“你有办法拿回来吗?”
李景风吃了一惊,转念又想,明不详不可能知道自已与汪其乐和塔克之间的事,正要试探,杨衍已经开口:“景风怎么会有办法?”
明不详道:“景风现在不受信任,如果想让他在祭司院久留,不受监视,他就得立功。他擅长潜伏暗杀,这是好机会。”
杨衍讶异道:“你的意思是偷回来?孟德说这不可能办到。”
“景风有夜眼。”
“不行……”
“我可以。”
杨衍正要拒绝,李景风道:“我去偷野火。”
“这很危险!”
“不用担心我。”李景风笑了笑,“明不详说得对,我需要功劳才能取信于古尔萨司。”
杨衍犹豫半晌,终是点头。
杨衍不能久待,怕突然发病或引起怀疑,既然有李景风居中联系,他也不用急于跟明不详约下次见面的时间。两人爬出地道,杨衍将地板盖回,两人回到祭司院接着散步。
“我要派多少人给你?”杨衍问,他对李景风去偷野火这事仍不放心。
“我一个人去就好,人多反而容易暴露。”
“一定要有人接应你,不然我不放心。”杨衍咬牙切齿道,“如果汪其乐敢动你一根毛,整个石林山的流民通通要给你陪葬!”
李景风见他戾气深重,忙道:“你放心,不会有事。”
杨衍道:“要不你搬来祭司院住?”
李景风摇头:“不妥,我还要帮你联络明不详。”
杨衍觉得有理,仍笑道:“我不管,今晚你要陪我。”李景风只是苦笑,点头允诺。
回到房间,杨衍也不放过李景风,派人取来酒肉水果,揪着他说了一夜的话,说的几乎都是他在关内的事。讲到徐家夫妻偷出彭老丐尸体安葬,杨衍问道:“天叔的尸体现在在哪?”
李景风道:“彭前辈尸体无人收拾,葬在昆仑宫上,我去祭拜过。”
杨衍道:“我得去昆仑宫收拾天叔的尸体,带到抚州跟爷爷葬在一起,还要去祭拜爷爷。”
之后说到七娘,杨衍佩服她的胆色,提到她镇日嗑着瓜子,两人都啧啧称奇。杨衍想起朱门殇,问起他的事,知道他仍在青城,喜道:“这样好,找他容易。”
之后提到刺杀臭狼,项宗卫身亡,杨衍冷笑道:“夜榜里有血性的都比九大家多。”又说到彭小丐的孙子被徐少昀夫妻收养,杨衍冷冷道:“看在这两人葬了爷爷又保护威儿的面上,徐家跟诸葛家能留个后。”
李景风知道他深恨九大家,就把协助青城的事轻描淡写带过,杨衍不满道:“九大家狗咬狗,你凑什么热闹?伤着了怎么办?”
李景风道:“青城是我故乡,大哥二哥都是我结拜兄弟,帮过我不少,而且……”
杨衍道:“你还记挂着沈家那姑娘?”
“我是说朱大夫也跟着出征,我总要保他平安。”
“幸好朱大夫没事。”杨衍想起沈玉倾曾派人救过自已与彭小丐,对青城恨意稍减,只道,“你以前那把剑不是沈家姑娘送的吗,怎么换掉了?现在这把这么大,好使吗?”
李景风尴尬道:“这也是沈姑娘所赠,是用原先那把剑重铸的。”
杨衍见他神色有异,笑道:“成亲了?”
“别胡说!”李景风连忙摆手,“嗯,总之……”他想了想,“定情”两字终究说不出口,只好说,“小妹在等我回去。”杨衍看出他的局促,猜着个七八分,笑道:“看来沈家还有点眼力。”
之后说到华山青城大战,听到严旭亭之死,杨衍拍手大笑:“严家死得太少,就该一个接一个死,全家死绝!”
最后说到孤坟地,李景风将沿途行侠仗义之事都一笔带过,只说在孤坟地遇到明不详,听明不详说要去关外找杨衍,当然火前对谈的内容并未明说。
“你们怎么不结伴来?”杨衍疑问,“这不是方便多了?”
李景风踌躇再三,终于问道:“明不详有教你做什么事吗?我是说,他有没有劝你要报仇?”
“我报仇还要人劝?”杨衍道,“明兄弟从没劝过我,都是我有事问他,他教我怎么处理。”
“有害死过人吗?”李景风又问。
杨衍笑道:“没,哪有害死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明兄弟的性子,他哪会害人?”
李景风想说明不详并非善类,让杨衍提防,但又不知怎么解释,忽地想起自已与明不详在孤坟地那番对话,于是道:“杨兄弟,明不详会吹哨子。”
“我也会,怎么了?”
“他吹的哨子,每个人听到的声音都不一样。”李景风解释,“有的人听到坏的就会干坏事,会自取灭亡,有的人听到好的,就平安无恙。”
杨衍瞪大眼睛:“这是什么神通?”
“这是比喻。”李景风继续说道,“明不详若是劝你什么,你都要听仔细,不要因为生气就选坏的路,要尽力周全你身边的人。”
杨衍听得一头雾水:“明兄弟有劝人做过坏事吗?”
“没有,但他会给人做坏事的机会。”
“胡说八道。”杨衍笑问,“那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想见佛,见众生相,这话李景风说不出口,就算说了,杨衍也只会当自已误会了明不详。杨衍见他支吾,笑道:“你还因为他伤了沈姑娘而生气?兄弟你也忒不仗义了,明兄弟帮了你多少忙?劫华山那回,沈姑娘是为了救你才招来铁剑银卫,虽然犯蠢,但也是一心为你,之后怕你责怪,才把罪名嫁祸给明兄弟。”
“明不详是这样说的?”李景风听他把罪名安在沈未辰身上,不由得大怒,“铁剑银卫不是小妹找来的!”
“明兄弟才不会说你坏话,这是天叔猜出来的,他是老江湖,难道还能猜错?假如铁剑银卫是明兄弟引来的,他又救了我们,他图什么?”
明不详图什么?每回解释明不详为何作恶,到了这关头总是难以自圆其说。明不详冒险救了杨衍两次,又为什么要害杨衍?理由说不清道不明。李景风垂死挣扎,只得道:“他乐意,他想看人会不会因为他的引诱就去干坏事。”
“我做的每件事都是自已想做的。”杨衍正色道,“你别再误解他了。”
“嵩山派的萧情故以前也在少林,他看过明不详的笔记。”
“嫉妒明兄弟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知道不是他骗你?”杨衍忽地恍然,“原来这就是你不跟明兄弟一起出关的理由,你还在怪他?”
李景风心下叹气,对于杨衍眼中的明不详,他无计可施,再说眼下还需要明不详帮忙,自已只得尽力照看着杨衍就是。
杨衍却心想,景风喜欢沈家姑娘,当然不信明兄弟。唉,景风兄弟什么都好,就是太护短,把女人看得比兄弟重。罢了,这事等以后回关内再跟沈家姑娘对质,我都不怪她,难道她还好嘴硬?到时便能水落石出。
直到第二天入夜,李景风才离开祭司院。他躲避海捕衙门最有经验,才走过三条巷子就察觉有人跟踪,转身走回,那人假作无事径自向前,正要擦身而过,李景风手一伸揪住那人衣领,那人吃了一惊,待要还手,李景风闪电般在他肩井穴上一按,他登时手臂酸软,举不起来。
“古尔萨司派你来的?”
那人连忙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景风一拳打肿那人左眼,又问一次:“如果是古尔萨司派你来的,我就不打你。是谁派你来的?”
“真不是!”那人捂着眼睛惨叫,“是厄斯金小队长!”
李景风知道那是杨衍的贴身护卫,笑道:“我不会告诉神子这件事。你跟厄斯金小队长说,我是神子的好朋友,不喜欢有人打扰,请他不要再派人跟着我。”
那人捂着眼睛点头,李景风拍拍他肩膀,一股劲力传入,那人酸麻的手臂登时恢复如初。他没想到李景风这般年轻,功力竟如此深厚,不由得神色骇然。
李景风居所离亚里恩宫不过四条街,他回房歇了会,直到亥时宵禁,确认无人监视,也不提油灯,摸黑避开夜巡队和哨塔,来到亚里恩宫外。
闯入亚里恩宫就算不比闯祭司院难,也不会比闯入九大家中任一门派容易,除非熟知守卫轮班时间,早早安排好路线。
李景风翻墙而过,墙下一片漆黑,没有巡逻,哨塔也不会发现他,他只要避开巡逻的王宫卫队就能进入亚里恩宫。奈布巴都虫声太多,所以麦尔设计了这样一条通路好方便他与塔克见面。
他刚一落地,就察觉树后有古怪的窸簌声响,一柄锐利的弯刀抵上腰间。“麦尔?”李景风讶异地低声喊道,“是我!”
“我知道,我在考虑要不要杀了你。”麦尔低沉的嗓音响起。
“为什么要杀我?”李景风不解,“我来见塔克跟高乐奇。”
麦尔沉默半晌,道:“他们也在等你。”
在灯火照不到的地方,麦尔领着李景风来到亚里恩宫一处侧门。“你从这里上去。”麦尔说道,“我在楼上等你。”说完就点起油灯离开了。
侧门已太久没有使用,门板嘎吱作响,李景风取出锁匙开门。这条路他只走过一次,这是他跟塔克约定好的见面方式,就像杨衍跟明不详在密道见面一样。
将门掩上,李景风踏上满布灰尘与蛛网的阶梯,轻微的脚步声在回廊里分外响亮。这里很黑,但他看得很清楚,沿着阶梯来到四楼,看到一点灯火,是麦尔提着油灯在阶梯尽头等他。
“我让守卫都离开了。”麦尔道,“塔克在等你,高乐奇劝他早点睡觉,看来是塔克赢了。”
塔克趴在床上,脸朝下像是喝醉了,床边的酒囊或许可以证明这件事,但李景风知道他没醉,大概只是等累了睡着,因为高乐奇还坐在窗户前的小桌边。
“塔克亚里恩。”麦尔恭敬地呼唤,“李景风到了。”
塔克像刚从河里捞起的鱼般弹起,冲到李景风面前高声质问:“你为什么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塔克一把揪住李景风衣领:“他们说你是神子的好朋友,你早就认识杨衍了!”
昨天的事,塔克今天就知道了,李景风早猜到祭司院有塔克的眼线,不以为奇,只道:“如果我说我跟神子是好友,您还会信任我,将我送入祭司院吗?”
“当然不会,我会把你吊起来!”塔克怒喝,“又一次出卖,你们关内人都是骗子!”
李景风看见塔克眼珠里的血丝,想来这两天他一定非常担忧。“我没有出卖您,我什么也没说,只说您讨厌神子,这在祭司院都算不上秘密。”他道,“麦尔说您在等我,可见您还是信任我的。”
塔克放开李景风衣领,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要拿回野火,那把刀在汪其乐手上。”李景风说道,“古尔萨司认识我父亲,他不信任我,我就很难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