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让此处屋舍有些视线不清,王禾接过吴守义递来的胡饼,心不在焉地吃了起来,一旁的吴守义看了一眼状态不佳的王禾,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如今不是已经有解决之法了吗?怎生还是这么愁眉苦脸的?”
“我也不知道,终归是有些心绪不宁。”王禾嚼着酥脆的胡饼,摇摇头道。
“是在担心刘其?”吴守义也拿着胡饼吃起来,并问道。
一提起刘其,王禾的脑海里便会忍不住出现亡妻的模样,随后便是先前收到的两根血淋淋的手指,虽然这几日并没有再看到新的手指送来,贺十七那里也被吴守义暂时压制下来,但他确实还是会担心刘其的安危。
“大概吧……”王禾其实说不上来为何今日会那般烦躁,甚至在白天时对四娘用那么重的语气说话,他只能将此归咎于是这段时日压力过大。
“不用担心了,我的暗桩应该快要摸到他的关押之处了,急不得,我们还是先专注眼下之事吧。”吴守义用力咬下大块胡饼,提醒道。
王禾点了点头,今夜在此埋伏,只有他与吴守义,并没有叫其他的不良人,一来张九虽然力气不小,但在两人眼中不过就是个普通民夫,他们又是伏击,两人足以将之拿下,二来他们确实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不仅仅是担心走漏风声,也是因为今日所为,毕竟是不光彩之事,甚至许多不良人都已经看出来了,这一点,至少从已经死去的钱甲那里便可见端倪,他明显是看出顶罪一事的。
抓一个无辜之人来顶罪,这违背了他们为百姓缉盗捉贼的初衷。
当吴守义提议只要两人来此时,在众人面前一向正义凛然的王禾还不由松了一口气,否则他都不知道如何面对那些信任自己的手下。
不过,即便如此,王禾从踏进此处旧屋时,也依然有些紧张,要知道他也是个经验丰富的不良帅,埋伏贼匪之事也经历过许多次,还从未像今日这般不安的。
“好了好了,只要今日抓到了张九,一切事情都会好起来的,人不可能永远都在低谷。”吴守义吃完胡饼之后,见王禾依然忧心忡忡,只得继续安慰道。
“但愿如此吧。”王禾叹了一口气,手里的胡饼分明香气扑鼻,但他还是没有半点胃口。
就在吴守义准备拿出水袋解渴时,他突然听到了屋外有动静,立刻踢了王禾一脚,王禾也急忙丢掉了胡饼,侧身躲到门边,他与吴守义一人一边,隐藏于光线暗处。
屋门被敲响,笃笃之声仿佛是敲在王禾的胸口,让他的手心开始冒汗,不自觉地伸手去握住了腰间的刀柄,虽然他们想的是抓活口,但谁也无法预料到万一。
敲门声再度响起,由于里面没有回应,而屋门也是虚掩,随后外面之人便推门而入,这一刻王禾感觉都要窒息了一般,待对方迈步入内,他与吴守义立刻动手,一人堵住门口,一人扑向了来人。
灯笼落地,火光映照在了斗篷下来的来人模样,几乎就要出手攻击到对方的王禾顿时愣在了原地,良久方才愕然道:“你?”
……
推开屋门的张九眉头紧蹙地看着眼前屋舍,屋内的地上满是纸张书籍,那些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他无法理解的文字,而最让他有些惊异的是,一个只穿内衬,敞着胸膛的青年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如果不是因为胸口仍在不断欺负,青年的呼吸声也还算均匀,当真会以为此人是不是遇害了,张九小心上前,靠近了才发现这人便是在冬至之夜时,与四娘桥头幽会之人,而就在张九分神之际,青年猛然睁开了双眼。
白郎君满是血丝的双眼直直地盯着张九,眼神从瞬间的清晰逐渐变为浑浊,他没有裹头巾,头发简单地用一根木簪束起来,却还是散落不少,他支起身来,一脸疲惫地指着张九道:“你……你不是那个……那个嘛……对,就是那个嘛……”
“你这是……”张九怪异地看着眼前的青年,相比起前几日见到他时那衣冠整洁的模样,仿佛是两个人一般。
“噢……”白郎君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左右张望了一番,随后在桌案底下找到了一只酒壶,他晃了晃发现里面还有酒水,当即将最后一口喝干,随后对着张九笑了笑,“写诗呢,不喝醉酒怎么写诗呢你说对吧?你听我给你念啊……十五即相识,今年二十三……”
看着醉醺醺的白郎君随口便开始高歌,听不懂也不愿意听的张九当即打断道:“是四娘让我来的,她说让我到你这里取一样东西。”
“四……四娘?”白郎君听到张九之言,当即睁了睁迷茫的双眼,呆滞片刻后方才开始上下打量着张九,沉默片刻之后,“她有交代其他什么事吗?”
张九想了想方才四娘的话语,并无什么特别交待,于是摇摇头道:“没有,只是给了我地址,让我过来替她取东西。”
“东西……东西……对,你等会儿啊……”白郎君点点头,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让张九稍等片刻,自己则是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也不知道翻找着什么。
张九面无表情,侧头看向窗外越来越暗的天色,心里难得地开始焦急,这些年来,他总对自己说不能急,不能急,想要报仇便不能急,因此在面对许多事情时,都不再像年轻时那样急躁,只不过此刻看着天色一点一点变暗,那股许久未曾感受过的急切,便不由自主地开始挠着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