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遭雷劈了？
姜云明仍是有些头目眩晕，茫然看着四周的环境。
简陋的洞府，散落满地的丹药，堆积如山的书籍。
这无疑，还是在他闭关的地方。
邪门了！好端端的，他怎么就遭雷劈了！
这时，在他脑门旁边，一只毛色发亮的大黑猫叫了一声，伸出爪子直接打在他脸上，一枚丹药塞到他嘴里。
淡金色的丹药，入口即化，药效发挥极快。
姜云明挣扎起身，顾不上满身的狼狈，直接抓起地上的丹药，一把塞进嘴里。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尝试修行。
然而，各种修行法练了又练，他就没成功过一次。
未成年嘛，不许修行，理解。等他成年，没准就成了。
今晚，他刚满十八岁，守着时间，子时一到，盘膝而坐，开始运转修行法。
但是，老天不讲理啊！
灵气刚入体，凭空出现的一道雷，直接贴脸劈下来。
好在他动作极快，被雷劈那一刻，赶忙吃下去一大把丹药。
谁想到，体力刚恢复一点，竟又来几道雷，连着劈下来。
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
就这样，他晕过去了。
等他醒来，还是在自己闭关的地方，四周的活物也只是那个陪他长大的大黑猫。
大黑猫背着一个小箩筐，那还是他编的，他肯定不会认错！
“这也没穿越啊！雷劈我干嘛！”
姜云明骂骂咧咧，又抓起一大把丹药塞嘴里。
作为世间第一强者姜太初，唯一的徒弟。
十岁前，他在葬仙古界和一个叫蓝星的小地方，来回折腾。
白天在蓝星上学读书，黑夜在古界苦学道法。
觉都没睡过几次！
师父说，只要他毕业了，就不用去蓝星读书。
结果，等到他十岁那年，求着导师让他博士毕业，才算结束奔波劳累的异界走读。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招谁惹谁了，为什么他就是不能修行，为什么就他修不成半点灵力。
小时候，他在蓝星养了锦鲤，十年前它修成精，口吐人言，嘲讽他废物！
气得他大开杀戒，杀生煮鱼。
到现在，他都十八岁了，都成年了，还是没能修成一点灵力。
为什么就他不能修行？
“我不能接受！”
姜云明气愤填膺，指天大骂。
刚起身还没来得及站稳，又一道雷劈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烧焦的气味。
姜云明倒地，旁边的大黑猫又一爪子塞丹药进他嘴里。
“没完没了！”
“贼老天，你瞎了吗？”
辅导员夸我，祖国栋梁，民族复兴的希望之光。
人皇赞叹我，天赋异禀，当为人族的第一天骄。
老天爷，你要是眼花，眼镜戴上啊！
他闭关的洞府，四周都布置有阵法防御，没人能偷袭他，除了他师父。
这些雷能够透过这些阵法，直接贴脸劈到他身上来。
不用多说，这肯定是天雷！
似乎挨雷劈的次数多了，隐约能适应这种强度的雷。
莫非是洞府招雷，那去外面试试？
转而一想，他踉踉跄跄站起来，一边吃着丹药，一边快步走向洞府外面。
噼里啪啦。
十几道雷接二连三劈过来。
这天雷追着他劈？
不妙。
天雷，你不对劲！
趁着下一波雷没劈过来，姜云明连忙取出传音符，
“师父你跑哪去了？”
“快回来！我要死了。”
回应他的是一道轻佻的声音，
“莫慌，给为师一首歌的时间。”
隐约间，还能听到另一头的部分动静，鸾鸣凤奏。
“那边的姑娘，再来一曲！”
不是吧，师父！
你宝贝徒弟快死了，你还有心情陪着姑娘唱歌跳舞！
姜云明气愤的话还没说出口，那道传音符已经没了。
稳住，不能慌。他能苟到师父回来！
他飞快地思索，师父肯定有把握自己不会那么快死。
至于天雷，劈就劈呗。
累了，习惯了。
就这样吧。
反正，他有丹药扛！
但求，师父那首歌别是串烧就行！
打定主意后，他走回洞府，一路上雷光缠绕。
乍一看，还以为他修炼雷道。
“喵。”大黑猫一路上跟着他，一进到洞府，它尾巴一甩，还把门给关上了。
姜云明从那一堆书里翻出来一个白玉瓶子。
这里面装着的，是满满的血液。
那是当初他在妖族地盘求道修行时，灵祖赠予他炼体用的宝贝。
据说，那灵祖是这天地间最后一头混元开天兽，更是如今妖兽两族的老祖宗。
可惜，师父说他体虚不受补。
用这血炼体，他只会早死早超生。
“正好试验一下那门术法是真是假。”
他忍着剧痛，盘坐在地上，朝洞府门口的猫大喊一声。
“小黑，来点灵石。”
闻声，大黑猫转过身去，它身上背的箩筐，飞出无数灵石。
转瞬间，姜云明面前的地上已经被灵石铺满了。
“好了，可以了，够了。”
他没办法修行，没有灵力直接施展术法，只能借助灵石之类的灵物，施展一小部分的术法。
给灵石们摆好位置，再把那瓶灵祖精血沾点在手上，很快以血画了术法所需的符。
“我倒要看看自己究竟是什么命！”
从小体弱多病，动不动就吐血，还无法修行，他早就怀疑有问题。
小时候在蓝星，医生告诉他，基因遗传病，目前治不好。
后来又在古界，神医告诉他，丹药加点盐，拌饭吃管饱。
而每次他问起这个问题，师父也从来不告诉他原因。
师父回答的永远都是那一句话，日子嘛，忍忍就过去了，没事。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忍了。
但现在，他还能忍吗？
一直遭雷劈，这谁顶得住啊！
“看你的了，衍天术！”
姜云明奋力一挥袖，低喝一声。
骤然间，那生机澎湃的灵祖精血如同烈焰焚烧四周一切的灵石，转瞬便将其尽数融化。
渐渐的，一个不完整的术法逐渐成型。
这是邪灵一族，万邪之主授他的一门推演法。
简单来说，可以算命。但是，这和别的算命不一样。
这是邪法。
寻常的算命，随时可能损伤自身寿命。而这衍天术不一样，它是万邪之主创新的推演法。
它损的是别人的命。
“听说灵祖活了上万年，少它几年命，应该没问题吧？”
姜云明盯着那衍天阵，等了好一会，也没看到半点动静。
按理来说，应该立刻飞来一道邪念，告诉他自身的命数。
莫非是血液不够？
“那我再倒点？”
他端着瓶子，又倒了一点，见好像有点效果，干脆直接倒完了。
然而，一整瓶都倒完了。
衍天阵还是没完成。
不是吧？你一个妖兽两族的老祖宗，血液质量这么差？
“莫非，灵祖当初兑水了？”
姜云明百思不得其解。
步骤都对了，血液也放了，怎么就没成型。
这时，门口的大黑猫舔舔两个爪子，不急不慢地走过来。
“别靠近了，等下阵形就乱了！”
姜云明疾呼。
谁知，这大黑猫像是睨他一眼，嘴巴一张，朝那衍天阵吐了一口口水。
下一刻，衍天阵一瞬成型。
一道黑色邪念一闪，转瞬间没入姜云明眉心。
还别说，这衍天阵真不愧是邪法，这邪念可真够邪门。
【可怜的小丑，你这个时候还在骗自己！】
【你就是一个短命鬼！】
【就算是你聪明绝顶又如何？你迟早都要死！早死，不得好死！】
【你活着就是天大的笑话！】
【姜太初是当今最强的存在，而你姜云明，就是他最大的污点！】
【你注定活不过十八岁！姜太初护得了你不被害死，但他改不了你注定会死！】
【你还想着逆天改命？笑话！】
【听说过天命有终吗？你的命数早就定了，你最多只能活到十八岁，你就是二九之命！】
【这是命运的注定，这就是你的命！你改不了，姜太初也改不了，谁也改不了！】
【这世间没有能救你的路，你注定无法修行！】
【姜云明，你死定了！】
这……好强烈的窒息感。
那邪念气焰嚣张，就这几句话，还反反复复在他脑子里回荡。
这就是邪族的算命，衍天法？
我让你算我命数，没让你跑我脑子里骂我！
姜云明闭上眼，掩去眼底的厉色，直接抬手在眉心画道驱邪符，将那破邪念直接打散。
“我就想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这老天非要我活不过十八岁！”
就在这时，上百道黑色雷霆踏破虚空而来，朝着姜云明头顶一齐劈落。
砰！
黑烟滚滚，烧焦的气味尤为浓重。
姜云明整个人差点就被劈傻。
大黑猫疯狂朝他嘴里灌丹药，勉强救他一条狗命。
被这加强版的雷劈得精神恍惚间，他似乎想起了很多事情。
他想起来了自己其实已经死过无数次。
但除了这一次外，竟是没有一次能活到十八岁。
“不是吧，老天这样玩我？非得我死才安心？”
姜云明脸色惨白，他师父能起死回生，他自然很清楚。
然而，强如他师父，也只是能让他在死之后，从零开始再活一世。
但他终究还是活不过十八岁！
四周突然间安静，就连雷劈都减少了。
潮湿的空气，莫名沉重的气氛。
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冰凉的软物滑过他的脸，黏糊而腥臭，声音森寒带着杀意。
“小鬼，你该上路了！”
姜云明瞳孔一缩。
眼前，一头狰狞可怕的凶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粘腻的舌头正在不时地描绘他的脸。
这…是太古邪兽！
连这种老古董都被老天安排过来杀他？
他惊慌失措，喊破喉咙，连连后退。
“师父，救我！”
然而，师父没来。
“喵。”
大黑猫抬抬眼皮，平平淡淡叫了一声。
下一刻，太古邪兽炸开了。
无数碎肉散落满地，离它最近的姜云明更是一身狼狈。
角落里，大黑猫四周浮现一层光罩，碎肉没半点落在它身上。
“毛孩子，安心，你现在还死不了。”
什么？小黑如此厉害？
光罩分点给他挡挡啊！
等等，这粗犷的声音！
姜云明像是晴天霹雳一样，颤手指着大黑猫。
“你不是母的吗？”
“这得问姜老狗！”
大黑猫愤愤不平，爪子猛地一拍地面，地动山摇。
就在这时，一道带笑的声音飘然而至。
“对我有什么意见？非得背着我说？”
“来，说清楚一点，我听劝，我改。”
洞府大门敞开，一个青年人凭空出现。
他身穿一袭深色道袍，容貌不凡，腰间悬着把长刀。
此刻，他正朝着一人一猫，微微一笑。
正是姜云明师父，当今最强者，姜太初本人。
大黑猫直接炸毛，张牙舞爪，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姜老狗，你有本事别用禁言术！
“师父……”
“停，好徒儿你别动。就站在那里说，别把天雷引我身上。”
姜云明瞬间不说话了。
看着眼前的姜云明，像是一条掉到了粪坑里、还一直被电个不停的死鱼。
姜太初神情自然，他一挥袖，整个洞府转换成一座宫殿，就连狼狈不堪的姜云明都被清理干净。
就是，这雷还没停，依旧在劈。
姜云明猛灌一大把丹药，说出自己的疑惑。
“师父你早就知道了？我活不过十八岁。”
“为什么我注定活不过十八岁？”
“师父你在玩我吗？一直让我不断复活，然后不断去死，图什么啊！”
实在不行，给个痛快啊！
闻声，姜太初摆摆手，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一口。
“停，别废话，你没救了。”
“说遗言吧，简单可行那种，我满足你。”
这么直接，不带半点挽留？
姜云明难以置信。
好一会，他呼出一口浊气，继续塞着丹药，大声喊着。
“我想要小师妹！”
姜太初蹙眉，“你自己收徒不行？”
姜云明沉默一会。
“我练不成修行之法，但我有信心能教会小师妹。”
“小师妹还得你教？你当为师是摆设？”
姜云明目瞪口呆，脱口而出。
“你都没教过我任何事情！”
不是吧，不是吧！怎么师父还重女轻男？
过分了啊！
怎料到，姜太初理直气壮，横眉一挑，厉声质问，
“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从小到大，你上的网课、读的小初中，还有读的高中大学，谁给你交的学费！”
“整个葬仙古界，七大族群，哪一脉的核心传承，你现在没学到手？你想想，谁给你找的老师！”
姜云明忍不住驳一句，“小初中是义务教育，我又没上培训班，不要钱的！”
“怎么，学杂费不是钱？”
沉默好一会，他深吸一口气。
“师父教育之恩，云明铭记于心。”
闻声，姜太初慢斯条理抿一口茶，还感慨一句，
“为师，这么多年来，不容易。”
师父你再这样说，他真的要生气了！
在每天两界来回走读奔波的时候，师父哪天不是在歌舞厅，就是在宴席上，看姑娘们跳舞！
也不知道带他去玩玩。过分，太过分了！
姜云明瞪着师父，气鼓鼓的。
“教你自己徒弟去吧。”姜太初淡然一笑。
闻声，姜云明略微迟疑，他低着头，声音小了不少。
“我若是收了徒弟，日后我死了，徒弟肯定会伤心的。”
“但是师父你不一样，师父长生不死，师兄死就死，小师妹肯定不会很伤心。”
姜太初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看向了别处，随口指出一点。
“错了，为师永恒不灭，别提死字，这不吉利。”
一时间，师徒两人没有再开口，角落的大黑猫懒洋洋地趴在地上，时不时舔舔爪子。
“真没办法了吗？”
姜云明还是不信命。
“没有，古界哪门道法你不知道？你想想，你能有什么办法？”
猛然间，他眸子一亮，大声道：“修仙，我还没试过修仙！”
老早就想修仙了，奈何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没得修，仙人都死绝了。
因为，这是葬仙古界。
听说在无数年前，世间一切的仙，归祭天地，救下众生。
而自那之后，世人知仙，却不知仙为何存在，不知仙为何消失，更不知仙如何出现！
“放弃你这不切实际的想法，这天地间已经没有修仙的道路了。”
姜云明沉住气，他还在提议。
“我们去挖仙墓吧，等我修成仙道，我给他们守墓。”
“傻，仙人死无葬身之地，哪里来的墓。再说了，仙路早没了，你修不成的。”
等等，听师父这话的意思，好像仙路能救他？
但是，没路了啊！
就在这时，姜太初突然飘来一句话。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姜云明一口丹药差点没咬到自己手。
“快，细说！”
姜太初不急不慢地端起旁边的茶，抿了一口，叹了一声。
“你的命数，即便是我也无法帮你破解。”
“当今仙路已断，但是未来必然会出现永恒仙路，只有它能让你打破这个命数。”
说着，他轻笑一声，“至于你反复死这件事，很简单。”
“我虽然做不到让你活过十八岁，但是我能让你不断从头开始活一遍。”
“现在任何一个世界都没有仙路，你没有办法活下去。”
“那就等，等到未来的某一天，有人把仙路开出来，你再走上去，走到那永恒的终点。”
“唯有这样，你才能打破命数。不然为师就算是能把你复活或重生，你也只能是再活个十八年，甚至活不到十八年，你就得死。”
姜云明身子一僵，短暂的沉默后，无奈地开口。
“你是不是打算让我这样反复死熬到未来？这也太难熬了，一直都在死，谁顶得住啊！”
要是未来上万年才能出现那所谓的永恒仙路，那他得死多少次？要命啊！
这时，姜太初突然问道：“那你敢赌吗？”
姜云明一愣，有些困惑，“赌什么？”
突然间，姜太初神情凝重，他看向天外。
“这世间有一本道册，记载世间一切之事。它能更改岁月，亦能通往岁月任意之处。”
“我能送你到天上，天上有个地方能让你所处的时间停滞。当然，这种停滞是无法让你来到未来的。”
“待我日后寻到那道册之主，拜托他借道册于你抄录，你抄录完走出去，便能来到未来世界。”
说到这里，姜太初语气一转，声音变得沉重。
“但抄完那道册之后，你的命会只剩下最后一天。”
“你需要用最后一天的命，找到能真心实意认可你，并同意与你缔结因果的人。那人的一半命数将会转移给你，给予你第二次十八年的命，让你在未来世界有足够的时间，寻到永恒仙路，这样你才可能打破二九之命。”
说着，他便笑了一声，“你敢赌吗？以一天的命换你来到未来，换再活十八年的命，来寻找救你的仙路？”
只活一天的命，赌未来再活十八年，再赌能不能修成仙？
姜云明愣神一瞬，神情有些犹豫。
“若是我一天内无法找到能缔结因果的人？”
“你将彻底魂飞魄散，就算是我也无法救你。”
思前想后，他试着又问，“我抄完道册出去后，那未来世界便能有所谓的永恒仙路？”
“这不能保证，至少概率挺大。”
“要是我出去后，未来世界没有仙路，我岂不是也要死？”
姜太初笑了声，颔首肯定姜云明的话，“不然怎么说是赌呢？”
“那我要是熬到未来就一定能踏上永恒仙路吗？”
“这个说不准，永恒仙路挺难走的。”
感情，这横竖都在赌啊！
旋即，他毫不犹豫，做出了选择。
“那我去抄那道册，我直接去未来赌一把！”
姜太初颇为惊讶。
姜云明一眼看破师父的阴谋，咬牙道：“别想再让我一次次反复去死！就赌一把，死就死，反正也活够了！”
闻言，姜太初轻笑一声，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窗边，望着那广阔的天幕。
“来，为师送你上路了。”
“别这样说，不吉利，换一个！”
“师父送你上天！”
“再换。”
这时，姜太初摇头轻笑，他拔出长刀。
漆黑如墨的刀身一现，霎那间，天地惊变。
他挥刀劈向天幕，落下一句。
“那我们，未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