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麟洲位于西海中央,所谓西海,其实是西荒广袤沙漠中一个巨大湖泊群,湖泊周边形成了许多生机盎然的沙漠绿洲,凤麟洲便是其中最辽阔的仙洲。
凤麟洲外围被仙人引入北冥弱水环绕,宽阔的弱水河如同一条漆黑绸带围绕住仙洲,将仙洲和凡间的沙漠隔绝。
北冥弱水的颜色漆黑如墨,乃是一种圣品级别的异水,能够吸收世间的任何力量。
常人只要碰到一滴弱水,就会变得十分虚弱。而大量弱水凝结成的河流,就更加可怕了。
在弱水形成的河流上方,鸿毛不浮,飞鸟不渡,只要有任何生灵从弱水上方经过,力量都会被弱水瞬间吸收殆尽,最终无力挣扎地沉入河底。哪怕是仙人也不例外。
因此有实力的仙道门派都喜欢用弱水河流作为护城河。门内仙人只有通过弱水河两岸的传送门才能进出。
当贯月槎驶近弱水河上空时,张湛然站在船头,朝高空处抛出一枚娄金神犬纹白玉符。
蓝天白云之间,缓缓升起一道宏伟的山门牌坊,山门整体是以铜铁铸造而成,表层镀满白银。山门前蹲坐着两只铜铁镀银的机关白狮,体型宛如大象,纵然一动不动,在流云缭绕下仿佛活的一般,令人见之心惊。
整座山门牌坊高耸无伦,完全能容下两艘贯月槎并行驶入。门里面呈现出另一片天地,无数由精巧机关打造而成的金属凤鸟和麒麟机关兽在高空中敏捷飞掠。各色仙人车和机关船在空中川流不息。
高空之下,是绵延无尽的黄色沙漠,但这沙漠又被上千个大大小小的绿洲和繁荣昌盛的机关城打散,形成千城沙漠的奇观。
桑悦第一次见到,世上竟有如此奇妙之地,可以将绵延无尽的沙漠和青山绿水、繁荣城镇这三种极致的景色融合在一起。
贯月槎经过空中传送门进入仙洲,沐若拙牵着桑悦和桃笙的手,换乘一辆由五头机关白狮所拉的仙人车,来到沐若拙居住的白桦福地。
沐若拙让侍女带桑悦和桃笙去洗漱,换身衣服,并问道:“夫人在哪?”
侍女答道:“在房中看书。”
沐若拙点头:“我先去看看夫人,等二小姐梳洗好后,你直接带她来夫人房里。”
“是。”
侍女们把桑悦抱到用竹节从山上引入的天然温泉池里,解开衣服的时候,侍女们都目不斜视,没有一个人对她满身的文字形状的胎记表示惊讶。
侍女拿来一颗白色的芬芳馥郁的丸子递到桑悦面前,桑悦问这是什么。
侍女说是五香丸,含在嘴里可使口齿留香。桑悦这才明白,这其实类似于现代的口香糖,
桑悦从没洗过这么精致的澡,问的最多的就是这是什么,侍女都伶俐而温柔地一一答复了。用来煮汤洗发的是西域国家的贡品茵樨香。而沐浴所用的金色香膏则是以丁香、沉香、青木香、桃花、钟乳粉、真珠、玉屑、蜀水花、木瓜花各三两,奈花、梨花、红莲花、李花、樱桃花、白蜀葵花、旋覆花各四两,麝香一铢等十七味灵草灵花制成。
沐浴过后,侍女们服侍她换上一袭六铢天衣,这种天衣就是凤麟洲仙人们平常穿的衣衫,重量只有六铢,质地极轻细,穿在身上如同云雾一般。
这件六铢天衣的样式十分精美,云水蓝色开领广袖衫子,束齐胸同色襦裙,裙头配一条淡黄色锦鸡连珠纹锦带。
侍女们又把桑悦披肩的头发烘干,梳成小横鬟髻,两边插上两对扇形金钗。
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陌生而绝美的小女孩,桑悦都愣住了。
侍女领着桑悦穿过曲折的回廊,去往夫人房间,远远地就听见里面传来女子生气哭诉的声音:“你怎么能让别的孩子来取代你的女儿!”
侍女连忙站住了脚步,心知此刻不宜让桑悦见夫人,于是想要把女孩牵走。
但女孩儿却站在原地不动,并不容置疑地挣脱了侍女的手,往房门口走去。
屋内,夫人苏罗想起中了魇镇恶咒,至今昏迷不醒的幼女,心痛如绞地喝道:“此事我绝不容许!没有人能取代我女儿的位置!”
“夫人,此事……”沐若拙正欲解释,目光看到立在门口的纤小身影,顿时止住了。
“我并不想取代任何人,”清甜稚嫩,却又远超其年龄稳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苏罗愣了一下,朝门外看去,目光久久停滞在桑悦身上。这是个玉雪可爱的女孩,和她印象中的女儿很像,但脸上带着超出年龄的寂寥神情,宛如一抹淡薄的幽魂。
桑悦继续不悲不喜地道:“您就算要让我伪装成您的女儿,我也做不到。可以劳烦您让人送我回坊里吗?我记不得回去的路了,而且也走不了那么远。”
苏罗愣了一下,问道:“孩子,你家在哪?”
“越国小岩村。”
苏罗沉默了一瞬,忍不住继续问道:“……你家只剩下你一个人吗?你今后要怎么过活?”
“我还有个妹妹叫桃笙,我们会养鱼,而且那里还有其他的小伙伴。”桑悦心里盘算着,虽然鱼塘和养病坊都在仙魔大战中付之一炬,但她和桃笙身上还存着点银两,又有法力傍身,回去以后再把鱼塘经营起来,总有办法过活。
苏罗抿了抿唇,通红的双眼望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沐若拙看出妻子脸上的迟疑和动容,安抚地微微一笑,示意侍女道:“先带姑娘下去休息吧。”
桑悦走后,苏罗低声道:“她才十岁,还那么小,和我们的女儿一样大。”
沐若拙把妻子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
桑悦趴在桌子上等得睡着了,桃笙坐在她边上看着门外,见苏罗走进来,紧张地坐直身子。
苏罗抬手放在唇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桃笙犹豫了一下,没有叫醒桑悦。
端详着桑悦靠在手臂上熟睡的脸,站在苏罗身后的侍女不由得压低声音赞叹:“好标致的孩子,看上去和大小姐一样的伶俐呢。”
苏罗微微笑了。
侍女又看着桑悦失去血肉只剩骨骼的伶仃右臂叹息:“可怜见的,这手怎么伤成这样。”
苏罗没说话,做个手势让侍女把带来的糕点放在桌上。然后她想了想,伸手轻轻拍了拍桑悦的肩头,桑悦只吧唧了下嘴,没醒。
桃笙忙道:“我把姐姐叫醒。”
苏罗摆摆手,俯下身轻柔地托起桑悦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把她抱起来往床榻上走去。她的动作很娴熟,像是做惯了这类照顾孩子的事。
桑悦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流下口水淌在苏罗肩上,苏罗愣了一下,无奈失笑,似乎触动衷肠,眼里蓦地流露出悲伤的情绪,把她放在床榻上后用手帕给她擦了擦嘴角,盖上被子,然后疾步匆匆走出房间。
侍女叹息一声,朝桃笙招手,带她去安置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