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易,起床了。”顾莹掀开我被子,我迷迷糊糊地夺回被子,蒙上头继续睡,顾莹直接扑到我身上,挠我痒痒问:“吃不吃饭了?”
我清醒了一点,搂住她示意穿好衣服就吃饭。顾莹从我怀里挣开,从柜子里掏出两件衣服扔给我,她自己向厨房走去。
我揉揉有点痛的脑袋,穿上衣服走到餐桌旁,看到顾莹还在厨房里做饭,我倒了一杯水喝完后问她:“还在做什么。”
顾莹笑着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必须吃掉,知道了吗?”我说不,顾莹回过头看我,一脸威胁。
我也笑了笑,不久后顾莹做好最后一个菜后坐到我对面,给我夹了一口,我吃完后她问:“怎么样?”
“好吃。”
突然,场景变幻,顾莹出现在我面前,啪!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
……
梦醒了,我看着跟梦里一样的家,我起身走向客厅,坐在沙发上看着顾莹的遗像,到现在我还是不敢相信她就这么与我天人永隔了。
顾莹的死让我在物质欲望和现实交杂中,盲目应付后彻底麻木了。
天还没亮,我坐在客厅里一根一根烟抽着,直到肺疼得受不了了,喝了一杯热水,躺在沙发上感受着房间中她剩余的温度和四处弥漫的气息,实际上家里已经杂乱不堪了,只有一些生活中温暖的小细节还在宣誓爱情的至死不渝。
顾莹葬礼完后,手机在葬礼的时候丢了,我也没有再去买,一直把自己闷在家里,工作也没想,上司估计已经把我辞掉了。
我有点儿饿了,走到冰箱前面打开门,冰箱里除了一些烂掉的水果,什么都没了。我想又打开橱柜找一些饼干之类的垫吧垫吧,可还没迈开脚步,就意识到前几天我就吃完了。我又躺回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更饿了,决定出去买点吃的,我换好衣服,拿上一点现金出门,计划先去吃顿饭再去买一部手机。
我去了一家经常去的饭店,现在已经九点多了所以几乎没什么人,我跟老板很熟,当我刚走进门时老板娘就看到我,她招呼我坐下后用带着山西口音的话对着老板说:“小易来了。”
老板带着惊喜看着我示意我还是老规矩,我点点头,他就低头给我做了一份,他做完后端着饭递到我面前,他自己坐到我面前,祥和的眼神看着我说:“这阵子确实苦了你了,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我鼻子一酸,我想起来我第一次跟顾莹来这里吃饭的情景,前两年的冬天,我跟她因为一点小事吵架,她夺门而出,我也有点犟,就什么都不说地跟在她后面,外面刚下完雪,走了五六分钟后她脚一滑摔倒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怎么也停不住,顾莹有点恼羞成怒地哭了,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扔向我,我没注意脚下的路,躲的时候直接狠狠摔在地上,顾莹也开始笑我,我也恼羞成怒,但还是跟着她一起坐在大马路上傻笑着。
这时店里的老板看到我们俩,从店走出来,把我俩扶起来,问:“怎么了?”
我看了一眼顾莹又笑了起来,顾莹脸上有点生气对老板说:“吵了一架。”我点点头。
“小情侣闹点小矛盾很正常嘛。”老板爽朗的对我俩进行了一番开导,最后问我俩饿不饿,现在确实是夜宵的时间点了,我俩点点头,老板爽朗的笑了,招呼我俩去他饭店吃点东西。
顾莹走了一步,身子一趔趄扶住我说:“我扭着脚了。”
“那我背你?”我问道,顾莹没有回答,直接跳到我背上,嘻嘻地笑了一下,我说:“你把头发往后撩撩,挡住我眼睛了。”顾莹把头发撩到后面,在我侧脸上亲了一口后把头躺在我肩膀上。
老板做的菜味道很好,当时老板娘有事回山西了,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坐了很晚,后来的日子我俩就经常去……
老板娘走过来递给我几张纸说:“想哭就哭出来,我和你陈哥都是自家人。”
我虽然表面上点头,可心里还是严守着最后一道防线,老板娘又拍拍我肩膀,突然,我的痛苦如溃堤洪水,瞬间将我的坚强肢解,泪水也冲破了我努力压制的临界点,我双手捂住脸,哭了很久很久,以至于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外界的嘈杂把我从睡梦中拉回来,我动动酸痛的身体,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滑落,老板娘看见我醒了,走过来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递给我一杯水说:“你先坐会儿,饭都凉了,我让你陈哥再给你热热。”
饭热好后我很快吃完,店里的顾客很多,我没有去跟他们说再见,把钱压在饭碗下面就离开了。
我去了一家经常去的手机专卖店,很快就选好一部手机,又让老板给我补了一张电话卡,老板又帮我把之前手机里的信息克隆到现在的手机里,做完所有的一切花了大概一个小时。
我没有着急回家,就在手机专卖店里找个凳子坐了下来,我打开微信,无数条信息弹出来,大部分都是让我节哀顺变的,我没有逐个回复,只是发了一条朋友圈,示意我很好。我又看了一眼工作群,上司没有辞掉我,给我开了一个不限时长的假期。
我兄弟刘弗大概是看到我发的朋友圈了,给我打来电话,他带着有点愧疚的语气说:“抱歉啊,宋易,公司里出大事了,在美国抽不出身,前几天的葬礼没亲自去。”
“没事,顾莹她是不想办葬礼的,怕弄得太伤感了,她妈妈执意要办的,你没来顾莹不会怪你的。”我回道,虽然他本人没来,但他妻子来了。
我和刘弗是我在高中偶然认识的,我被一辆车撞了,他在路上看到后就把我送到了医院,后来玩着玩着关系就深了。
“你自己还好吧。”刘弗问,我现在的状况肯定是不好的,但抛开顾莹逝世这件事,我的生活还是跟之前一样不上不下,我回道:“挺好的。”
刘弗跟我一阵寒暄后,他说自己又有急事便挂断电话。
在刘弗挂断电话后,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给我打来电话不,过我都没接,我就一直坐在专卖店里,透过玻璃看着外面的一切。
渐渐地我又困了,自从顾莹走之后,我就特别容易困,我把这理解成大脑对我的一种保护,用虚拟的梦境缓解着我的痛苦,自我疗伤。
终于在我快睡着之前,我意识到自己该离开了,于是起身站了起来,跟老板说了一声再见后就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地走着。
走着走着,天空中飘起雪花,我抬起头看着缓缓下落,一片小雪花落进我的眼中,我闭上眼哈出一口气,我又睁开眼看着那口热气翻转上升,在被冷却的瞬间勾勒出我的一切幻想。
走到黄昏时到达一片大广场,我有点累了,坐在已经结冰的喷泉台阶上,感受着雪花在我身边飘过,身上滑落……深深吸入一口带着碎冰屑的空气,冰冷滋润着我的腹腔,但还是没去把我的困意完全驱走,其实也好。
雪越下越大,广场中有人开始打雪仗,很快绝大部分人都加入进去了,战斗也逐渐白热化,我依旧坐在喷泉的台阶上,看着“枪林弹雨”的盛景,又不可避免地陷入回忆中,顾莹也非常喜欢打雪仗,她总是会在盛夏时早早地开始抱怨为什么隆冬还不来。
到冬天来临时她就“全副武装”投入到战斗中,下一秒又哭丧着脸回来向我抱怨她被一群人“集火”了,再下一秒她就用一种撒娇的语气说:让我也加入进去,壮大她的力量,还没等我答复,她就将我拉入纷争中。
一个个小雪团砸人们身上炸成一片雪花,我们两人一会儿被集火,两个人的力量并没有改变我们很菜这个事实,一会又信奉“打不过就加入”,循环往复,结束后我给她带上一顶棉织帽:“头发里都是雪,肯定会感冒的。”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和几片暖宝递给我,笑着说:“还说我呢,你眉毛上的挂霜了。”
我小声怼了一句:“还不是你让我去的。”
顾莹好像听到了,贴近我似笑非笑地问:“你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听清楚。”
我偷偷抓起一把雪,故意贴近她说:“你打雪仗的技术太菜了。”说完后我把雪快速的从她后颈部塞进去,然后不回头地拔腿就跑。
“宋易!”顾莹大喊一声,从地上抓起一把雪追着我,边扔边喊,最后还是我坦白从宽……
我的生活中每一个场景都烙有她的身影。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从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支,怀着乞求,希望它可以将我全部燃尽。
烟快吸完时我才收回自己的迷离,发现身边不近不远处不知何时坐了一个女人,我觉得自己该换一个位置待了,这里已经不太适合怀念心事了。
我吸完最后一口烟,环顾着想找一个垃圾桶扔烟头,恰好瞥见不远处女人都目光,也是一种极其迷离深沉的眼神,并未对视。
我看到身后就有一个垃圾桶,刚想起身,发现一辆重型卡车,正当我疑惑为什么广场里会开进一辆卡车时,又有一辆极其顶级的豪车紧随其后开进广场,车里走下来一个人拿起一个麦克风说:“我想让大家伙帮我一个忙,待会儿我会将我女朋友带过来,今天是我跟我女朋友相恋三周年我想跟她求婚,之前她说她想看一片烟花的海洋,大家伙能帮我把这一卡车的烟火放完吗?!”
广场瞬间骚动起来,很大一部分男人都上前表示愿意,毕竟放烟花放到爽这件一辈子也遇不到几次,而女性则讨论那个被求婚的女人该多么幸运啊。
我被震撼到了,整整一辆重型的烟花,燃放起来该多么绚丽啊!
身旁的女人也注意到了豪车男子的讲话,转动身体饶有趣味地看向争相燃放烟花的人群。
四分之一的烟花已经摆在广场上了,只等豪车男子一声令下便可成为烟花的海洋,广场内又开进一辆中型卡车,豪车男子去接他女朋友了,于是换了一个戴墨镜的男子拿着麦克风说:“为了活跃一下气氛,我们赵总(应该是豪车男子的姓吧)买了十台大型泡泡机放在广场四周,一千个小泡泡枪分给广场上有幸见证这一神圣时刻的观众!”
说完后墨镜男子就招呼着一群人先是把大的泡泡机抬到广场角落,又让人把小泡泡枪分发下去,我和旁边的女子都得到了一个泡泡枪。
人群出于礼貌的安静下来,等待这场盛景的女主角的到来。
很快,墨镜男子说本晚的女主角快到了,让大家准备点燃烟花,广场上的一块大荧屏也换成他们的恋爱相册。
顶级豪车再次驶入广场中央,豪车男子和他的女朋友一起下车,我在离广场中央很近的地方,清晰地看到他女朋友表情中所透露的震撼,豪车男子接过麦克风说:“今天是我们相恋三周年……你说过你很想在烟花的海洋中沉沦,那就让我们一起吧。”
数以万计的烟花同时升空,一轮接着一轮升入天空,喷薄而出的色彩,闪耀着虽短暂却耀眼的光辉,真的形成如同被烟花渲染成的海洋,并且还伴有潮起潮落。十台泡泡机和数千个泡泡枪的持续输出,一个个泡泡被塑造出来,也有一个个泡泡上升,下沉,漂浮,破裂……
烟花和泡泡的搭配效果确实极好,二者的配合将广场浪漫的氛围推到顶峰。
天空中刚停止的雪有飘起来,有点冰冷中炽恋的意味了,广场上的很多情侣都相拥热吻,还有几个人借此盛景表白,大都成功了。我感觉自己还是有点害怕孤独的。
我身后的女子为了看得更加清楚往前站了站,近乎与我并肩。
豪车男子还在说表白的话,不过由于人声嘈杂,我也没有刻意去听,所以并不知道进展如何,很多女性观众打开手机手电筒,一边挥舞一边喊着在一起,不久后二人相拥在一起。
广场入口响起鸣笛,有两辆类似于洒水车的汽车开进来,在群众一片惊呼喷出七彩花瓣,音响调到一首婉转哀愁的情歌,灯光调到暧昧的亮度和颜色,烟花仍在绽放着,泡泡已经充斥满广场,雪从始至终都未停止。
我闭着眼抬起头感受着周围的一切,应该只有从未停止的雪与我有一丝瓜葛吧。
我想抽根烟派遣内心的苦涩,但是烟盒已经被我掏空了,突然我感觉有人握住我的手,那个一直在我身旁不远处地方的女子,我跟她之前并不相识,我带着疑惑看向她,这一刻我才看清楚她的容貌,很清冷的美。
女子没有说话,又死死地将我抱住,我想挣脱,她跟我说了一句对不起后直接向我吻来。
感受着她的体温和柔软使我大脑一片空白,热热的鼻息弄得我侧脸痒痒的,周围朦胧暧昧氛围和她的行为勾起我心中的一丝欲.望,我开始闭上眼尝试着迎合她,我也来不及思考一个陌生女子出于怎样理由吻我。
我们的行为幅度越来越大,我听到身旁的观众送来祝福声,如果仅从看戏的角度出发,我跟陌生女子的行为确实像刚表白成功的男女。
昏暗的灯光和豪车男子极力渲染,激烈的热吻使我对她的身体产生了渴望,我的手从她的衣领口处伸入,还未有什么动作,她就将我推开,我睁开眼看见她脸庞的眼泪,我有许多疑问想要问她。
她又说了一句对不起后,消失在人群。端庄的脚步莫名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