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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三叔结婚后一个月就分家单过了。这是八公家的惯例,娶一个,分一个,楼三叔他大哥、二哥也是这样过来的。楼三叔后面两个弟弟尚未娶亲,还跟着八公过活。
家是分了,但只有一个睡的房间和厨房是私有的,厅由几兄弟和八公一起共用,猪圈只是在原来那里加多了一道隔栅栏,楼梯底下的鸡笼挪一挪,也腾出一个空位。好在楼三叔的老婆胡婶身板强健,一身力气,整个生产队里挣工分最多。楼三叔虽然干活老是慢半拍,两小口子的日子比和八公一起过时还滋润。胡婶爱端着饭碗坐在大屋门口的石礅一边乘凉一边吞食饭菜,吃的声音很响,听着也让我直咽口水,我想不出世上还有哪种可口的食物让人嚼得这样香甜。
这样的日子大约过了两三年,好像在小满出生后就消失了。可能是春种时胡婶太拼命了,怀着身孕还天天早出晚归,一个工分也舍不得少挣,春稻插完后她就躺下了。躺了两三个月,孩子还是早产了。虽然是早产,胡婶疼得嗷嗷叫了三天三夜,才见婴儿露头,村头的接生婆赵三奶把水煮了又煮,把剪刀放在煤油灯里烧了又烧。她还叹了几回气:“没见过这么强壮的女人这么难生养。”听帮忙的妇人说,胡婶生产时足足倒了一桶血水进粪坑。因为孩子出生那天刚好气节是“小满”,又是不足月生下来的,顺着就起名叫小满了。
小满降临后,楼三叔的腰挺得直直的,似乎比当新郎那天还高了。胡婶的身架还是那么高大,就是走路有点飘飘然没踩着地的感觉,可是干农活一点也不含糊,风风火火的,和男人一样抽水烟筒,舒缓了筋骨又背着孩子扛犁牵牛走向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