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苏失神的望着陈光亮，极力回忆着，旭爷爷说这事儿的时候是怎样的场景？面容是平静的还是怎样的？
陈苏想到了什么，忽然有些落魄。是了，旭爷爷是笑着说出来的。
这算是在开玩笑吗？陈苏不清楚，旭爷爷当时确实是说了这件事，也确实是很喜欢郁金香的，喜欢到了骨子里头。
所以，就该是像旭爷爷说的那样，睡在郁金香里。
想清楚了，又再三的确认几番，陈苏才再次抬起头，眼睛里多了些神采。
“旭爷爷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就该是像旭爷爷说的那样。”
“后院里除了能看到的那一大片郁金香，还有一片平日里看不到的，在木屋的后边，围着一个圈儿，旭爷爷就是在哪儿说的。”
记忆里是有这么块地，但平日里除了陈苏，陈爷不让任何人晃悠，一来二去在他们认知里到也和荒地无甚区别。
陈光亮顺着路找了过去，确实如他所说，一小片郁金香围成一个圈儿。似乎就是为此准备的。
陈光亮有些动容，曲膝而下，浓郁的花香不段刺激着他的嗅觉，让他有种想要躺倒在上面的冲动。
忽的，他眼前闪过华爷躺在那一片花香上的姿态，就像是在宠溺自己的妻子一般。
陈苏说的没错，对于华爷来说，这就是他最好的归宿。
陈光亮站起身，对着那片郁金香鞠了一躬，接着又对陈苏鞠了一躬。见状，陈苏连忙探出双手，想要去扶他。
“大伯……”
“小苏，那棺材咱们不要了。具体要怎样做，我重新和大家商议一下。”
陈光亮挠挠头，继续道：“之前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你也知道，大伯脾气直，说话没个分寸，你别……嗯……就是……哎呀，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你明白了就行，我还有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陈光亮挥挥手，离开了。
陈苏立在原地，目送陈光亮直到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松了口气，正要张开的手掌忽然又并拢起来。
手心不知何时多了几片杏花花瓣。
陈华旭是喜欢郁金香的，人尽皆知，可陈苏有种感觉，杏花才是和旭爷爷最亲近的。
杏花和旭爷爷很像，至于哪儿像，他也说不上来，可能旭爷爷上辈子就是一棵杏树吧，他常常这样想。
每当看到杏花的时候，陈苏总会想起旭爷爷，从前是，现在也是。
念及此，他找了根细绳，将那几片纯白串到了一起，系在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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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日落时分，停灵的工作才尽数准备完成。
陈家灵堂内，前来祭拜的人已经走完了，留下来守灵的，都是受陈华旭施过恩的。
陈苏听着他们低声絮叨着往事，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直到现在，跪坐在灵堂内，他也无法面对旭爷爷已经去世的事实。
脑子里空荡荡的，闻得到花香，看得见旭爷爷，陈苏觉得，旭爷爷就在身边，哪儿也没走。
三天的守灵一晃眼便过去了，周围的人忙忙碌碌的从他眼前掠过。
陈华旭要下葬了。
三月，郁金香已经大片的盛开了，宛如一个个灌满鲜艳茶水的高脚杯，尽情晃荡着。
而在这鲜艳中间，却是个深坑，坑边的人们正在用泥土填补着。
陈苏看着，看着泥土一点点覆盖住旭爷爷的双腿，双手，一点一点的淹没了额头，嘴唇，鼻尖……
最后彻底埋没了，翻新的泥土与郁金香的花根平齐着。
——
三天的守灵，除了正常的生理需求，陈苏一步也没有踏出过灵堂，一直是跪坐着。
直到这一刻，陈苏再也没了力气，打颤着的双腿终于是软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初晨的阳光很是柔和，洒在陈苏的脸上，却让他感觉痒痒的，忍不住抚过脸颊，一下便愣住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泪水淌满了脸颊，顺着脸不停的往下流着。
他伸手去擦，可怎么擦也擦不完，泪水就像是泄了洪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早已哽咽，想说的话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陈苏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只觉得难受，说不出的，他不再有所动作，就这样坐着，肆意的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看着陈苏，众人皆被他突发的情绪感染，默默的哀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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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陈苏才渐渐安静下来，可还不等陈光亮上去安慰几句，陈苏便一头栽了下去。陈光亮慌张的看过去，才发现他竟是昏了过去。
陈华旭的后事处理完后，陈家很快沉静下来，回归到了正常的生活。
而就在陈华旭下葬后的几天里，陈家院子里的杏树大片的开花了。
凡是路过的，皆是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花香，若是早些年用过陈家香料的，就会发现，这花香与那香料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到一天时间，陈家重新开始做香料的消息便传遍了长立。
作为当事人的陈家听到这个消息却是一脸懵，自家什么时候重新做香料了？
于是，一大家子人把陈家翻了个遍，才总算是发现了源头。
花香来源于陈华旭院子里的杏树，而唯一让众人感到不解的，是杏树花，开的只能用汹涌来形容，那样的一棵树，却是开出了蒲公英的即视感。
陈光亮望着那澎湃的杏树，很是震惊，他依稀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记忆中也出现过这样一棵杏树。
“华爷，这是您留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