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殊羽放下夏晓芸,一手拿伞,一手收回了释放出的修气。黑暗中,紫色的瞳仁闪着凄厉的光芒。
他轻轻摇了摇手中的云锷伞:“夜游神,你是冲着我来的吧?”
张行希将泣影收回刀鞘,冷笑道:“夜游神杀人百无禁忌,今天在场的诸位……都未必有好下场。”
他转向易碧琳,道:“杀父之仇……大概很迫切吧?我比你的杀父仇人更强。你要来挑战我吗?”
易碧琳的父亲,就是海神门主。海神门主前些时在决战中被时跃龙所杀,时跃龙自己同样身受重伤,地藏、海神二门正处在大战一触即发的紧张状态下。
易碧琳情知不敌张行希,还是向前一步:“如果你有信心必胜,就来吧。”
张行希一撇嘴,抽刀便斩,刀锋却忽然转向罗殊羽。罗殊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忙调动修气防御。
黑色的云之修气聚集,挡下这一刀。然而他仓促之间设下的防御并不牢靠,被夜游神一刀劈开,刀尖微微掠过胸膛。
罗殊羽刚刚从失血过多的危险状态中恢复过来,即使舒延龄精通治疗术、妙手回春,他现在依然非常虚弱。
挨上这一刀,大量的血液被泣影吸走,他单膝跪地,难以起身。
罗殊羽向张行希射出一发紫电天官指,双手虚弱地撑在地上。张行希一刀拨开,继续向他走去:“可惜了,体内这么多的修气,你根本不会用,一次就全部释放完了。”
罗殊羽听到这话,微微一惊:原来,我的修行方式错在这里……
来不及反应,夜游神已经一刀劈来。他抬起头,正迎上锋利的刀刃扑面。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冰蓝色的网结在两人中间。泣影劈在冰网上,被团团包裹,妖刀吸血之后的颤动也立刻停止了。
张行希持刀在手,竟感到手心传来微微的寒意。
“哦?这是你爷爷传下来的‘冰绞杀’?”他双眉一挑,“我还以为你只会‘目视横流’那一招。看来,你也有努力修行啊……”
易碧琳冷冷道:“杀你这种鼠辈,用一招就够了。”
夏晓芸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样激烈的战斗,再大的胆子也不禁有些许怯意。
红渠寺紧紧护在她的身前,带她离开了现场。偃生双脚受伤,振翅飞走。而另外三人还在激烈地斗争。
张行希挺刀向易碧琳刺去。罗殊羽仍然伏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夜游神的一刀,没有修境最巅峰的步法是决计躲不开的。面对这已臻化境的一刀,易碧琳竟然毫无反应,伸出食指放在唇前,两眼直直瞪着对手。
张行希内心还在感到好笑——这小丫头真的只会“目视横流”啊……原来,我的实力已经强到让她完全放弃抵抗了吗?
泣影的刀尖,已经触及易碧琳的领口。可是随着他身躯向前,胸腔中逐渐感到一阵彻骨的严寒。
他急忙回撤脚步,但泣影太重,实在难以收回,无奈只好撒手抛弃了刀,向后疾速退却。
泣影随着向前的惯性刺入易碧琳的身体。原本足以让妖刀贯穿身体落地的力道,却只让泣影微微刺入易碧琳的前胸,就僵在半空不动了。
易碧琳拔出刀,一把丢在地上。一声闷响过后,泣影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易碧琳却依然伫立。
张行希心下大惊,低头看向地面,泣影的刀尖已然结冰。
易碧琳不顾性命,对他使用自己最为擅长的“目视横流”,让他心肺生冰、险些丧命。随后,她又用冰冻结泣影,让吸血的妖刀无法吸血,最终只造成了小小的创伤。
“你……真的不要命吗?”
杀人无数的夜游神,此刻也对这海神门的新晋门主感到了些许恐惧!
可是这种轻微的恐惧转瞬即逝。张行希拉远距离,对易碧琳展开猛攻。
他向前伸出双手,任凭暗红的地之修气自由释放。数十根红色柱状光弹,沿着同一个方向笔直射来。
易碧琳仍然保持着伸出食指放在唇前、两眼平视前方的动作。她面前十米范围内,气温已经降到零下八十度。
红色光柱飞到她面前,几乎全部在极寒中消散了。但毕竟夜游神和她实力差距太大,还是有一根光柱突破重围,击中她的身体。
易碧琳听见一声沉闷的打击,后退三步,跌坐在地。从她口中,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张行希狂笑道:“什么海神门主,什么目视横流,大地之上,流水只会往低处走。江河日下的海神门,再见了!”
他抬起右手,冰凉的泣影飞回手中。
可就在这时,罗殊羽却扶着地面慢慢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易碧琳面前,面对夜游神。
他已经无力站直,低垂着头,凌乱的刘海遮住双眼。
“如果你低头向下看,海洋斩百分之七十,土地只占百分之三十。”
张行希紧握刀柄:“怎么?小伙子,你还没被砍够吗?”
“但你如果抬头仰视,看到的一定只有天空。”
易碧琳也感到震惊——他面前的温度还没有降下来,罗殊羽是怎么做到身受重伤还能在这个区域站稳的?
“如果你看不见,那只有一种可能……”
罗殊羽双臂向下伸直,五指弯曲,随着手腕缓慢地转动,一团乌云在头顶凝结。
“你的眼睛,你的狭小的视野,被屋檐挡住了!”
他猛然抬起头,仰视苍天,昏暗的夜空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月亮。一滴清泪从他眼角滑落。
“谢谢你,西庐雨神。我想我已经懂了……”他喃喃自语,“‘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
他已经明白,那名深山中的白发男子,正是第六十一代天龙门主、曾经一统天下仙家的英雄,西庐雨神。
罗殊羽双手抬起,在胸前交叠,随即猛地向两侧分开,高呼道:“飞拂流!”
乌云化为刀枪剑戟的形状,向张行希压去。张行希后退不及,被刺穿身体,倒地不起。
罗殊羽使出这一招,也耗尽修气,再加之本就失血严重,颓然倒地。易碧琳连忙扶住他,食指伸到唇边,又默默放下了。
而此时,时飞藏早已突破神魂空间的束缚,赶往现场。他抵达时,只看到奄奄一息的张行希。
他将张行希抱在怀里,愤然望着罗殊羽和易碧琳,怒吼道:“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们所有人!”
易碧琳冷冷目光和他对视,罗殊羽却努力坐起身,抬起一只手,道:“是夜游神先出手要诛杀我们的,我也没想到我能胜过他。这样的争斗,真的有必要延续吗?”
时飞藏用诧异的目光望向罗殊羽:“你这种人,注定活不久的。”
父亲和恩师都身受重伤,他无心恋战,抱起张行希,转身便走。罗殊羽却叫住了他。
时飞藏回过头,恶狠狠地望着罗殊羽:“你还要贫什么嘴?”
“关于泉之修气的事……我很抱歉。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治好她的方法。”
时飞藏轻蔑地哼了一声,转头离去了。罗殊羽则无力地躺倒在地。恐怕还要过一个星期,他才能够完全恢复。
天空刚刚破晓,淡紫色的朝霞染透了半边天。罗殊羽抬起左臂,看着那道黑色龙纹,低声念道:
“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呢……”
在黑龙的瞳仁中,已经出现了一双眼睛。或许是这双明亮的龙眼,又或许是那道灿烂的朝霞,在向全世界通报——第六十三代天龙门主,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