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名唤柴道煌的老头,上一世的民俗信仰中好像有这么号人物。
顾长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收敛手中的气浪,他准备带着杨奠先行离开。
可下一秒,身子就如同被焊接在了原地般无法转动,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迫使顾长风抬起头直视柴道煌,那泛白的眼眶里好像有什么影像正在不断呈现?
再仔细瞅瞅,顾长风就瞥见连绵起伏的山峦顶峰,一条只有十阶的道路通往云层。
路的尽头,是一张由红线组成的巨大脸颊在黑压压的空中蠕动,那张脸身后还有很多模糊的人影,诡异莫名状不可言喻。
“月老?”
这念头一出,顾长风忽然觉得很想下跪,紧接着便是胃部痉挛。
他开始止不住呕吐,打结的红线从食道里渗出,无论怎么用手扯,手中那密密麻麻的线团就是没有尽头。
周遭视野天翻地覆,猩红的世界中全是朝自己举杯邀欢的人群,顾长风感到阵莫名亢奋,他拼命拽着红线,好像线端处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自己。
“死疯子别他妈看了,再看你要把血管都扯出来了!”
杨奠的声音一响,这些东西便烟消云散。
明月还是高高挂在空中,顾长风周身血窟窿,血管肠子从口腔探出头倒挂在外头。
柴道煌看不到了,剩下的是一团犹如鬼魅般的红线在地上打滚,杨奠用血在地上画了个圈,红线不论怎么扭动都无法离开这片范围。
“小友莫慌,区区四阶中段的假仙,我已用五阶巅峰所有修为将其压制,你速速补刀,莫被这邪祟逃了去。”杨奠的语气很急促,但也非常自信。
塞回肠子,顾长风用灵气堵住流血的伤口,随后剑指对向蜡烛,他引来漫天火焰落在那团如邪蛇般的红线上。
尖锐的嘶吼声响个不停,因灵气匮乏化为红线的柴道煌拼命地往外钻,可一旦触碰到杨奠在地上画制的血圈后,它便会被股暖意弹射出去。
火持续了足足三个时辰,直到顾长风全身经脉被灵气震得酥疼,鸡鸣声响起后这团玩意才化为灰烬。
“小友莫慌,你先疗伤,我去看看这柴道煌家里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咱这次可不能白走一趟。”
看着杨奠翻箱倒柜的背影,顾长风心一松,终究是因着伤势过大倒了下去。
弥留之际,某种毛骨悚然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呼唤:
“小辈,婚否?”
......
顾长风知道自己在做梦,但就是怎么都醒不过来。
“气是万物根本,每个人呼出的气都是不一样的,本源气伴随万物一生,也承载着万物的记忆。”
两个时辰前,伴随着脑海中那本尘封已久的《炁道》经书此刻徐徐翻阅,顾长风体的炁道成功迈入了二阶中段。
原来只能追溯死者本源气的能力也在此刻发生了变异,柴道煌的最后一缕气息并没有散去,而是顺着顾长风的丹田直冲大脑。
霎时,世界陷入黑暗,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飞速闪过。
“生了!老来得子,咱柴家这正统婚道终于有继承人了。”
顾长风恍然大悟,二阶中段可以从死者本源气上分离出记忆,自己现在看到的就是柴道煌的人生过往。
时间扭转,柴道煌十岁。
“儿子,你要记住,不用管这些人是否有缘,只要能把线牵上,对方日子只要过下去了,咱的修为就越高。”
“老祖宗于月下悟出此道,以后你要是飞升,道号必须叫月老,这是家族传统。”
柴道煌十五岁。
“滚,老子不修了,你知道那些人怎么看我吗?他们都叫我做媒的男人婆,我不要再忍受这九品末流的称呼,要修你自己修,我要去正统的仙门百家!”
“爹,你怎么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别再流血了......我以后都听你的,我一定继承家族传承。”
黑暗开始一点点消散,就在顾长风以为记忆碎片要结束的时候,朦胧的光亮再次点燃视野。
小木屋里,柴道煌挑灯夜读看着经书,顾长风迈着透明的身姿凑近看去,总算明白了柴道煌急于修成此道的目的。
经书上记载:
婚道只要修至九阶巅峰,只言片语就可在手中凝聚一道红线捆绑任意女子,这些女子不仅会心悦自己,就连其家人都会对修士百般认可,甚至是俯首称臣。
柴道煌想靠此道让和皇族女子攀上关系,然后慢慢渗透皇权翻身做主人,有了此道,世界上所有名门闺秀背后的家庭都会向着自己。
这柴道煌野心不小,但他一死,这正统婚道算是断了传承,以后走这路的依旧是些说媒的婆子。
顾长风正想着,场景再次切换。
青山之巅的寺庙中,老和尚背对着柴道煌敲木鱼:
“记住了,借用此佛吸纳灵气增进修为的同时,务必要确保那生辰八字压在佛像底端,否则必定万劫不复。”
柴道煌点点头,他翻过手中雕像的同时顾长风也将脑袋凑了过去。
只见佛像底端赫然刻着一行小字:
“顾长风,仙历五百七十四年,冬月一日生人。”
“你发疯可以,能不能别在我家里疯!”
伴随着脸部啪啪几声脆响,熟悉的暖意涌进心中,顾长风的梦总算是醒了。
此刻的他正用手掐着脖子,窒息下不断乱蹬的双腿径直将床榻踢了个窟窿,杨奠正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
“疯子,过目不忘的天赋是你这么用的吗?那婚道你也瞅见了,不是什么正派功法。”
听到这话,顾长风也是一脸蒙圈:
“婚道,我没修婚道啊?”
“你没修?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杨奠一声怒喝,随即抓起顾长风的手一凝,密密麻麻的红线如同寄生虫般,密密麻麻地从他指缝中渗透出来,很大一部分正镶嵌在脖颈处的皮肉试图勒死自己。
见到这一幕,顾长风人都傻了,他只记得自己剥夺杨奠的本源气回溯了他的记忆,顺带着偷看了些婚道功法。
但自己可从未修过什么婚道啊!
“哼,解释不了了吧?你娘给你这名字取得可真好,常疯常疯经常发疯,做梦嚷嚷着自己要飞升了,还自称什么月老。”
杨奠将一碗白粥放在床头柜便走出了这简陋的茅草屋:
“我丑话就说到这里,你好自为之。另外,柴员外的钱财你一我九,就当是医药费和住宿费了。”
待到大门关上,顾长风立刻检查起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伴随着灵气灌入经脉,顾长风清晰地看到左手指腹开始像寄生虫般疯狂生长带血的红线。
再接着灌入灵气,红线就砰得一声直立起来,线端击打在床铺上犹如锋利的刀刃般将其切割成了两半。
此时此刻,顾长风发现手背处竟生出些许皱纹,毛骨悚然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呼唤:
“小辈,婚否?”
“死疯子,你他妈的又在整什么乱七八糟的!”
推门而进的杨奠看到床铺碎裂刚准备破口大骂,却见顾长风将满包裹的黄金白银塞到了自己怀中:
“道友,我知道你能避免精神污染,救我,这些钱全是你的!”
顾长风慌了,穿越到现在用金手指建立的一切自信轰然倒塌。
他发现,这个世界的神话并不只是消失了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