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穿白袍,头戴书生冠,装扮上虽透着一身儒雅,此时却很没风度地叉开大腿张开双手,打了个又大又长的哈欠。
季霖看清了那人的容貌,心中虚惊一场,心想也对了,不是他的话,还有谁能“正大光明”地往自己家里跑。
季霖作怪般冲他大喊一声:
“喂!干嘛呢!”
那书生吓得蹦了起来,然后对着自己胸脯一阵猛拍,定睛一看来人后大声骂道:“吓死我了你,死瞎蛇!”
季霖转头露出一副恶作剧得逞的微笑,接着从院门进来后问道:“崔笑,这么晚了你在我家做什么?”
崔笑吓得惊魂未定,闭着眼睛缓了半晌后没好气地说道:“我要请你吃饭!”
季霖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说道:“真的?”
崔笑白了一眼。
“那我想吃烧鹅!”季霖继续不放弃地说道。
崔笑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真的会应承下来,当下心思急转,又换个话题:“你知道吗瞎蛇?今天村里来了好多奇怪的人。”
“嗯,我知道。“
“你知道?”崔笑摆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季霖把瓦片放在门口,又将那晾在外面的半只野山鸡拿了下来,边说道:“对啊,怎么了?”
“我听我爹说,那些都是修道之人,神仙一样!会飞天遁地!”
“嗯,的确,估计都是为了那山顶上的东西而来的。”季霖想起了那三把凛冽飞剑。
崔笑忽的像泄气了一般,一屁股坐在屋门的台阶上,也不顾灰尘沾到新袍子,脸色颓然,心想道这回是和那山顶秘宝无缘了。
季霖走进屋内,经过坐在地上的崔笑,淡淡地说道:“你还没和我说呢,你怎么在我家里?”
崔笑双手抱头,一脸委屈说道:“我被我奶奶赶出来了。”
季霖有些惊讶,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一般情况下崔笑闯了祸,动嘴的是他娘,动手的是他爹,而崔老奶奶对这个宝贝孙子是从来不打不骂的,最多也就是小声责备两句。
除非是崔笑真的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惹的崔老奶奶也发了大火。
“为什么?你闯什么大祸了?”季霖神色紧张,沉声问道。
崔笑倏地抬头,语气中带着不服,声音都大了几分:“没有!我才回来几天,那能闯什么祸!”
接着又低下头,沮丧道:“只不过今日我家来了两个漂亮姑娘借宿,奶奶甚是欢喜,然后又说我呆在家里多有不便,让我先出来溜达一圈,我没地方可去,只能来你这破宅子待一会儿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两个姑娘我在石桥见过,不过为什么非得将你给赶出来呢?哈哈哈哈。”
季霖的笑声中藏着一股幸灾乐祸,并没有将是自己引荐两位姑娘去崔家大宅住下的事情说出来。
“我不知道。”崔笑耸了耸肩,一脸悲愤,接着又忽然换了一副脸,像是来了兴致,笑嘻嘻说道:“不过瞎蛇,那两个姑娘可真好看!”
季霖脑海里浮现出桃花姑娘和竹叶姑娘惊为天人的面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感慨道:“嗯,的确挺好看的。”
“嘿嘿嘿,特别是那个眉角画着一枝桃花的姑娘,脸蛋光润的能掐出水来。”
崔笑换了个姿势,蹲在台阶上,右手托着腮,一脸犯了桃花痴的傻样,又嘿嘿笑道:“要是有这么一个媳妇儿就好了,你说对吧?瞎蛇!”
季霖笑而不语,只是从侧屋拿出木梯子,准备修那房顶的斑秃。
“我得回去了!说不定那姑娘还没睡!趁这会儿时间和她聊几句,说不定能结个善缘。”崔笑一拍大腿,忽的拔地而起,接着一溜烟的冲出门去。
季霖看着消失在门口的白袍少年,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那两个姑娘一看就知道并非池中物,别说是自己,连崔笑这般村里的大户人家,也是比不上的。
天边的黑云压了下来,遮住了半壁星空,忽然起了一股平地风,卷着残叶碎花迷了少年的独眼。
山雨欲来风满楼,季霖揉揉眼睛,拿起瓦片爬上梯子,想趁着这么些功夫,先加急将那斑秃给补上。
“瞎蛇瞎蛇瞎蛇!”
没过去一会儿,那白袍少年却又跑回来了,满脸惊慌失措,冲进院子大喊道。
这次换季霖吓了一跳,手中一抖,一块瓦片掉了下来,碎了一地。
“怎么了又?”季霖皱眉,颇为恼怒。
白袍少年平时没有锻炼,以至于这么些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弯着腰撑着膝盖,大声喘息,同时抬起一只手指着院外,断断续续道:“外..外..外面..来了..好..好多官兵!”
“官兵?”季霖挠挠头,滑下了梯子,好奇地问道:“哪里有官兵?”
崔笑缓了过来,仍是一脸惊慌,继续说道:“就在村口石桥外,好像是要进山!”
进山?那多半也是为了秘宝来的,不过季霖觉得崔笑有些大惊小怪,“神仙”都见过了,现在不过是几个官兵罢了,但他还是放下工具,随崔笑出了院门,凑热闹地想一睹究竟。
两人蹲在院门前的树丛子里,鬼鬼祟祟探出脑袋,像他们这样的平头老百姓对官兵有种天然的恐惧,所以只敢远远的望着。
月光下石桥斑驳,桥下的小河波光粼粼。
此刻小河的边上有一队蜿蜒的火光,沿着石桥外侧的土路,向折花山脚行进。
火光中,那队伍看着不下四百人,前方开道的是五十人左右的铁骑,其甲通体银白,长枪凛锐,似是星辉般泛出光。而后方的三百多人则是清一色的玄黑披甲,腰悬重剑,杀气毕露。
两队人马中间护卫着一驾华贵的马车,行列前后各举旗帜二十余面,每张旗帜上都是大大的“天谕”二字。
不知是因为快要下雨的缘故,还是那支队伍带来的震撼太大,二人感觉空气沉闷,压的喘不过气来。
“我的老天爷啊!”崔笑战战兢兢。
季霖原以为是县里面来了几个差官,没想到是这种阵仗,当下也是愣住了。
崔笑继续低声问道:“这是....军队吗?还是天兵天将?”
“没见过。”季霖瞥了眼崔笑,心想你在城里呆了这么久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说话间,那架华贵马车旁,一个银色铁骑忽的向这边转头,似有目光投来,季霖顿时一阵心惊。
“看过来啦!”季霖沉声闷喊,瞬间伏下身子,顺道也按住了崔笑的头。
二人胆寒。
石桥边。
马车旁的银色铁骑俯身靠近帷幔,对着里面微微颔首,低声道:“大人,那河对面的土坡上,似乎有....”
“无妨。”马车内传出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
银甲铁骑神态恭敬,点头回了声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