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日日昼伏夜出,半月有余。
这晚朔月隐光,群星闪耀。
秦沫手里拿着酒壶,躺在地上,悠悠然,自己今早成功打破瓶颈,晋升化气期,学到了“问天”上的第一个方术,也锻成所需要的合适的铁片和铁丝,现在万事具备,只差制弓。
大铁椎手里也是一个酒壶,他显然喝不惯,喝一口皱一下眉头。
“秦沫”
“哎”
“你是不是公主的姘头啊”
噗~秦沫咳的说不出话来,大铁椎平静的看着他。
“公主亲自把王宫内最好的铁锭送来了,这样的铁块我都没打过几次,不是姘头说不过去”
秦沫本觉得自己摸清大铁椎的脾气,做什么干什么都是认认真真,直来直往的,但是还是没预料到这个问题。
“铁锥儿~啊”大铁椎一皱眉,他不喜欢这个口吻,“我帮了她,她还了我,我们是朋友吧”
秦沫无心考虑这些问题。
“嗯”,大铁锥若有所思,起身道,“我叫石火”
秦沫新奇不已,难得的闷葫芦竟然有名字。
正想着问问名字有什么含义,大铁椎已经驾车走了。
“哎,不是,还有我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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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看着大铁椎又是裁竹片,又是涂鱼胶的,弓数着日子就要完工了,秦沫的心像是猫抓的一样。
大铁椎正编着弓弦,细细的牛筋里夹杂着闪闪发光的铁丝,转眼已是日暮,大铁椎收拾好就去睡觉去了。
其他人习以为常,都知道大铁椎是个怪人,独来独往,他在彦王宫里也没有朋友,不是锻铁就是挥舞自己的铁锥,平常直言直语,没人愿意亲近。
不知为何,大铁椎昨晚说了自己的名字后,就很少说话了,还不如刚见面那两天。
王戍改变了车队原本的前行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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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川郡。
这两天,秦沫没用看见过大铁椎,长弓也是其他人给他送了过来。
一对弯弯角,铮铮铁胎弓。
长弓大气,整个弓身由铁皮包裹,严丝合缝,又上了黑漆,哑暗无光。
秦沫轻弹弓弦,声音铿锵,舒展双臂,拉出一个满月来,欢喜雀跃,他从没用过这么称心如意的长弓。
一时兴奋就想试试,但是手边却没有合适利箭。
车队忽地停了,秦沫奇怪,还不到正常的休整时间。
前方几匹高头大马,身披黑色裙甲,上面坐着几位高大身影,身穿大的夸张的甲胄,腰佩长剑,身挂弩弓,只露出一双眼睛,这是大秦的玄甲重骑,全天下最强大的骑兵。
秦沫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他们的练气气息。
王戍显然跟他们相熟,秦沫想起王戍的黑甲跟他们盔甲的材质很像。
车队排成长队,所有人下车待检,王戍带着两骑从头开始逐个排查,旁边三骑在旁伫立。
先检查的执兰,公主神态如常,好似早已司空见惯,她扭头看向秦沫,朝他眨了眨眼。
一路无事,很快就到了秦沫这里,黑骑两人自然也是感受到了秦沫的练气气息,眼神锐利起来,傍边三骑也是围了上来。
“你是什么人”,大有一言不合,当即砍人的气势。
王戍怕他冲撞,连忙开口,“这个人是从十万大山里跑出来的前朝遗民”
五人都是面露惊讶。
王戍对伍长悄声说,“身份我查过了,彦国没有这个人的丝毫信息,我打算带他去见蒙统领,看看能不能让他加入玄甲重骑”
伍长打量着秦沫,眼神充满赞誉,但是该有的流程一点不少,仔仔细细的搜查了秦沫。
“这把长弓怎么回事?”
秦沫无奈,宝贝弓还没捂热,可不能被收走,“刚造好,连箭都没配呐”
伍长看搜个里里外外,一支箭都没有,也是点了点头,“确实好弓,锁龙关就缺会用弓的”
公事公办,还是把秦沫的小刀没收了。
队尾就是大铁椎,眼看要查完了,伍长反而更加严格起来。
大铁椎高大的身影很难让人不印象深刻,他成了重点的检查对象。
两骑从车上翻出大铁椎,没有丝毫遮掩,它就那么摆在正中央。
“这个大铁椎是做什么的”
“这是我一辈子的家当”,大铁椎低着眉。
伍长翻着名册,查了他的生平履历,没什么疑点,铁匠都是喜欢用积蓄换这些东西,一是随身取用,二是不怕遭偷,又瞥了他两眼,点头放过了。
排查结束,提前休整,四骑各领一方,伍长四处巡逻。
车队久久等候,一时已是傍晚。
秦沫古怪的站着,运转法门,自从化气以来,他已经能运用到那股气机了,从“问天”中,终于学会了第一个方术,“顶天立地”一个古怪的站立姿势,控制气机到四肢百骸去,秦沫坚持不了太久就浑身发颤,跌坐下来,他最多坚持一会儿。
气机流转,浑身肌肉微颤,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说出方术的名字,秦沫也不敢大张旗鼓地练。
这一跌坐,秦沫顺势就躺下了,天空一盏圆月,饱满硕大,好像要落下来一样。秦沫心想,他从朗山镇走那天,好像也是这样的月亮。
月光如练,百步见人。
远处一个庞大的队伍缓缓前行,秦沫跟着车队里的人们一同站起来,伍长拔出长剑,四骑随同,“妄动者死!”
秦沫目力惊人,他看到了那支庞大的队伍,黑夜中飘荡着无数的旗子,白锦绣成的玄鸟好似要飞向月亮。
在两队整齐的玄甲重骑后,六匹乌黑的骏马拉车,气机荡漾,秦沫吃惊,这些都是异兽。
白底车厢上,有一只繁复的玄鸟,细看色彩无穷,绚丽至极,粗看厚重玄黑,它作振翅高飞状,车顶等全是深厚的暗金色。
这样的车驾足足有三十六辆。
一个小太监先到了,他告诉王戍,今天秦皇要先见执兰公主一面,让执兰好好准备。
王戍眉头微皱,怎么都是些礼兵,这些涂了油彩充凤凰的鸡有什么用。
执兰神色如常,高欢却紧张不已。
秦沫看着二人的反应,难得的不知所措,同时心底莫名的有些紧张,他害怕,害怕这里有能像狼王一样道破他身份的存在,旧时的无力感又涌上心头,自己还是不够强大。
秦皇的车驾就要到了,有人拽了拽秦沫的袖子,秦沫没有回头,看身影就知道是大铁椎。
“秦沫,这是我用大铁椎上的铁造的三支箭”
秦沫顾不上疑惑,怕被发现,牵连大铁椎,想赶紧收下。
却没拽动着箭矢,他回头看向大铁椎,惊讶的发现大铁椎破天荒的露着腼腆的笑容。
一辆辆车驾径直向前,不知道有几个经过他们,车队终于停了下来。
秦皇车驾到了,礼兵分散两方,手拿旗帜,一个个打扮的像是耀武扬威的公鸡。
两队玄甲重骑周围戒备,防止队伍外可能冒出的刺客,就等执兰。
秦沫狠了心,长箭在手,自己怎么也要阻止。
远方传来一声鸡叫,由远及近,清晰可闻。
大铁椎一跃而起,一下将身边的伍长撞飞,三两步狂奔,电光火石之间已是到了秦皇车驾前,礼兵刚刚反应过来,王戍手执长戟,怒目圆蹬,却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抡圆了铁锥,一下将车厢砸了个稀巴烂,所有人慌作一团,黑马四散而逃,强大的冲击,撞得外围的玄甲重骑们一时难以组织,只有王戍将将赶到车驾边了。
高欢拉着公主往秦沫身边跑,又被四处乱窜的慌乱随从们挡住了,还有礼兵在维持秩序,脸上写满了恐惧。
秦沫站立到车上,手紧攒着箭。
一个尖锐的声音划破这局面,小太监涨红了脸,扯着嗓子喊“这是假的,快护住后面的车驾!”
所有人像是重新活过来了,黑甲玄骑一个个调转马头,向着后面的车驾狂奔,但是距离仍远,一个个拿出弩弓,对着大铁椎射去。
王戍怒发冲冲,激荡的气机顶飞了头盔,散乱的黑发舞荡,一戟划向大铁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