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液体在针筒中荡漾,泛起一阵细密的泡沫。
推注的过程很快,也很稳。
陈庆长默默地收起针筒,看着床上被束带绑着的李清白,不出声。
那是经他改良过后的麻醉针,他最得意的艺术品。
XZ310。
完美解决了病人在注射麻醉后,意识也随之沉寂的弊端。
也就是说,注射完这支XZ310,病人身体进入宕机状态,但精神却还在活跃状态。
用他自己的话来讲,痛感切除手术,这个堪称绝妙的过程,必须让病人也亲身体验。
每一位病人,都要神智清醒地感知到自己的头颅被锯开,手术刀和止血钳在自己脑垂体里作业。
疼痛感和绝望感会在那一刻达到极致。
也唯有这样的人,才有抗衡灵异的资格。
他们本就在手术台上真正的死过一次了...
惨淡的无影手术灯照射下,李清白原本一直紧闭的眼睛兀然睁开。
深灰的瞳孔中,尽是疲惫不堪的麻木。
在那个漫长而短暂的梦中,他反反复复地重启在黑压压的丧尸堆中。
手中握着无鞘长刀,一次次砍在丧尸的脖子上。
都快忘了自己究竟被咬碎了多少次。
终于要结束了吗?
那林鹿怎么办?哦,那个踩着哈雷,看上去逼格满满的男人现在可能已经到达了安全屋。
应该是这样的吧?
丧尸围城梦境结束,自己再次活了下来。
再也不会一睁眼就看到潮水般的丧尸群,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累了,很想好好的睡一觉,于是闭上了眼睛。
“朱成,记得一个小时叫醒我一次。”
他对着空荡荡的四围大喊,但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噫?什么情况?
他有些纳闷,于是想要睁开眼睛,但发觉眼皮却像灌了铅。
“嘀嘀嘀......”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沉闷而富有规则机器警报声,接着有脚步声响起。
“院长,实时投影已开启。”
“院长,术前准备已经就绪。”
陈庆长脸上戴着口罩,头上是一顶绣着粉色小花的手术帽。
在蓝晴的帮助下穿戴好绿色无菌手术服后,他站在了李清白的面前。
“开始手术!”陈庆长低声说道,随即用戴着黑色橡胶手套的手撑开了李清白的眼皮,接过一截胶带后将眼皮固定好。
望着李清白无神的瞳孔,陈庆长眼周堆起细纹。
“孩子,不要害怕。睁大眼睛仔细看好,你将成为这个时代的英雄。”
望着那双漆黑,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李清白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没有从梦境中醒来。
头被强制歪到一侧,面前不远处是一块巨大的幕布显示屏。
显示屏被从中间分开,左边是一张病床,他就躺在病床上面,身上的束带早已被解开,身边有三个忙碌的身影。
右侧是看不清楚的一个画面,肉色和黑色相互混杂。
他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想要从床上爬起来逃跑。
但身上却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甚至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
这是要干什么!做手术吗?
老子可没有精神病啊!这群变态到底要对自己干什么?
李清白在内心疯狂嘶吼,但嘴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眼神也由一开始的平静变得惊慌失措,他可不想见到老爹老妈的时候,变成只会流口水的二傻子。
他听说过这种手术,据说最早是从外国传进来的,切掉精神病人的脑子中负责思考的额叶部分,就能让病情有所好转。
可事实证明,那些被切掉额叶的病人虽然确实不再犯病,但却在出院后不久都变成了老年痴呆。
我他妈还没签知情同意书呢!
陈庆长敏锐地察觉到了李清白眼神中的变化,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病人意识清醒,手术现在开始。”
令人头皮发麻的电钻声在耳边轰鸣,白布显示屏上,李清白看着陈庆长举着电锯,向自己走来。
不要!不要啊!他歇斯底里地哀嚎。
喀嗒,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锋利的锯齿划过自己脑壳,温热的鲜血从头皮上喷涌而出。
头盖骨传来撕心裂肺地疼痛,他就那么看着自己的头骨一点一点被割开。
“患者心跳加快...”蓝晴在一侧,死死注视着心电监护。
她必须时刻报告李清白的身体状况,这对于手术而言很重要。
因为,不止有一个病人在手术中丧生。
痛感切除手术,就算对于陈庆长来说,也是失败率相当高的一类手术。
李清白的眼睛被强制注视着屏幕,随着电钻声结束,他也终于明白右侧的屏幕上播放的究竟是什么了。
那是...他的大脑!
求求你!不要...
无数泪水从他眼眶中溢出,大颗大颗砸在身下的蓝色一次性手术垫巾上。
......
漫长无比的十个小时之后,手术终于结束。
缝合完最后一针,陈庆长长舒一口气,剪断鱼骨线,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他身后的液氮罐子中,一块小小的神经组织静静地躺在那里。
身体微不可察地摇晃了几下后,他强撑着离开手术室。
“输注强力镇定剂,让他好好睡上几天,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郝秋小心翼翼地收起液氮瓶子,嘱咐了蓝晴后也离开了手术室。
随着明晃晃的吊瓶竖起,李清白眼睛上的胶带也被蓝醒撕下。
他终于能闭上眼睛。
一切都结束了。
恍惚之间,他听到耳边不断有个熟悉的声音正在不断的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李木头...醒醒啊...”
“不要死...李木头...”
“李清白......”
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好像是...林鹿!
清晨的雾都奥林匹斯运动场内,巨大的草坪上挤满了神色憔悴的市民。他们都是在丧尸
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中,林鹿席地而坐,怀中抱着呼吸微弱软如一滩烂泥般的李清白。
“妹子别喊了,那家伙只是脱力晕过去了而已,没准等一会儿自己就醒了。”
林鹿的身边,坐着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此刻正在擦拭着手中的长刀。
此刻他毫无任何形象可言的叉开腿,靠在一个大波浪女人的身上。
他叫齐破军,雾都一个籍籍无名的流氓地痞,平日里靠替老板收债为生。
原本今天骑着租来的八手哈雷,载着女朋友出门兜风庆祝在一起一周纪念日,却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丧尸爆发。
原本到了安全屋后,他可没打算骑车折返,但还是有些心疼那把跟了自己许多年的祖传长刀。
早知道就不耍什么帅了!
“可是...可是他已经整整昏迷了十个小时!”
听到这话,齐破军心中也是猛地一颤,眼神却瞟向了正在巡逻的警察。
到底要不要把这小子交出去呢?他内心也在打鼓。
驱车赶回去的路上,他没有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只希望能捡回自己的长刀。
有谁能在那么多丧尸围攻之下坚持下来吗?
他可是亲眼见到过丧尸的残暴,被摩托撞飞也能再次从地上爬起来。
可他却正巧看到李清白手持长刀,一刀一刀精准而优雅地砍向丧尸。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彷佛已经提前预知了丧尸下一步会如何行动。
整个人就如同没有任何感情的杀戮机器一般,以一己之力斩杀掉了成群的丧尸。
简直就是怪物!
要是能招到自己手下做打手就好了!以后还愁有收不回来的债吗?
齐破军起了私心,确定了李清白并没有被丧尸感染之后,才把他带回了安全屋。
“再等等吧!”
齐破军咬牙,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把李清白送出去,无异于是断绝了他的生路。
丧尸爆发之下,人人自危。只要有疑似感染的情况出现,这些巡逻的人将会毫不留情地将那些不稳定因素清除掉。
再没有找到治疗丧尸感染的办法之前,解决掉那些感染者是唯一应对之策。
虽然残忍,但却异常有效。
那些没有痛感的丧尸,即使身体被射进去几十发子弹,都能爬起来继续咬人。
而解决他们的唯一办法就是,割断丧尸的脖子。
这也是用无数血的教训,才得出的无比珍贵的信息。
忽然之间,奥林匹斯运动场内某个角落响起一阵急促的警报声。
场馆内的幸存者开始爆发骚动,人群尖叫着涌向其它地方。
齐破军一个鹞子翻身从女人的身上跳起来,手握长刀警惕地望向那个角落。
密集的枪响过后,那个角落重归平静。
一具头颅已经被轰碎的无头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
丧尸已经到来了吗?这么快!
齐破军惊疑不定之间,忽然瞥见运动馆的上空,盘旋着一架直升飞机。
几个衣装革履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体育馆最上方的看台上。
他们顺着直升机扔下的软梯仓皇爬上去,在一众愤怒和羡慕的眼神中离开了体育馆。
“什么意思?把我们留在这儿!自己跑了?”
“这狗屁的安全屋肯定马上就要失守了!”
“就他们的命值钱?我们的命就不值钱了是吧!”
“......”
人群中也开始不受控制的骚动,纷纷猜测着那些乘坐飞机离开的人是什么身份。
不满和暴怒种种负面情绪在偌大的体育场内悄然开始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