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楔大爷你又开玩笑了!”叶栩先是一怔,而后哈哈大笑起来,“你的推理很妙,只是我们实在听不懂!我们都走了多少里路了,这溪水哪能流那么远?”
“地下河如覆盖大地的血脉,盘根错节,无处不在,我们走不出魔魇的幻境。”楔老面无表情地看了叶栩一眼,说完,甩甩衣袖大步踏过了石桥,一个人继续往前边的竹林小道走去。
叶栩站在拱桥的护栏边,再次好奇地将头探出桥外。溪水中突然出现了一大片一闪一闪的光点,就如天空中的繁星一样,点缀着静静流淌的溪水。
“又是星光鱼。”叶栩吃惊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不觉后退了两步。巨大的月鳢在月光的照拂下,时不时地跳出水面,得意地摆动着鱼鳍,好像在向叶栩炫耀它们浑身的珠光宝气。忽地又窜入了水底,又十条八条地游成一个个圆圈,如同精灵般轻盈地舞动着身姿,旋转出奇特的漩涡,非常美妙。
叶栩惊讶望着它们,刚想喊楔老过来看一下,它们又很快汇聚成一条绚丽的彩带,朝黑暗的竹林深处游走了。
叶栩一抬头,发现楔老早已走得没了人影,而雪凌则呆呆地立在石拱桥上,自我陶醉在竹林的神秘魅力之中无法自拔。叶栩只好自讨没趣地挤着半边脸,推了推雪凌;“走吧。”雪凌如个花痴女般“哦”了一声,才跟着往前走去。
没走多远,前方就出现了一座房子的黑影。沿着斜坡走了一小段石板路,穿过开阔的庭院,就来到了门前。原来是座竹子搭建的小木屋,精致的竹门并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打开了。
“有人吗?请问有人吗?”楔老朝屋里喊了几声,屋内黑乎乎的,没有任何人回应。叶栩取出火折子,点亮了一根蜡烛,借着微弱的火光,大致看清了屋里的陈设。
屋内整洁简陋的家具一扫而光:一张床,一套桌椅,桌子上摆放着一套茶具,烛光掠过它们圆润的轮廓,照得锃亮锃亮的。屋内陈设没有过多的灰尘,显然经常有人过来打扫。
“好像没有人。可是,门为什么不上锁呢?”雪凌好奇地问道。叶栩摇摇头,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疲惫的三人顾不上那么多,毫不客气地进入屋内,确定没人后便反客为主了。叶栩立马跑去把竹门给闩上,楔老悠哉地躺到了小床上,两个小孩就席地而坐,准备躺在地上睡了。
月光将竹影投了进来,跌落在他们的脸上,伴着“呼噜噜”的鼾声,他们很快沉沉地入睡。他们实在是太累了,艰辛而充满险阻的生活将接踵而至,能有如此安逸的休憩之所,他们倍感欣喜,很快便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这一夜,他们睡得很安稳,很香甜,体验着许久未有过的舒适和安静。就算第二天阳光从房屋的各个缝隙里钻了进来,他们也只是眯眼瞧了瞧,又都继续紧闭双眼睡起懒觉来,谁也不去打扰谁,表现出从未有过的默契。
直至急促的敲门声将他们惊醒,叶栩才睡眼惺忪地从地上翻了起来,还没等他将门闩彻底推开,就差点被粗暴的敲门者给撞飞了。
“什么人啊,懂不懂礼貌?”叶栩恼火地吼道。
“嘿,哪来的小毛孩,在我们家公子的宅子里做什么?”只见一个肥胖的女人叉着腰杵在门口,扎着两个小辫子,一脸的疑惑和愤怒,口水沫子横飞,“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出去,弄脏了我们公子的房子可饶不了你。”
这妇女刚踏进来一步,瞧见里屋还有两个人,更是火冒三丈:“你,你??反了反了这是,你这糟老头竟然睡我们家公子的床,还拖儿带女的闯进来!”女人惊叫地涨红了脸,肥胖的身躯若用钢针去戳一下,简直会炸裂的。
雪凌被这声震屋瓦的尖锐声音给吓坏了,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慌忙跑到了叶栩哥哥身后,缩手缩脚地探着头,偷瞄着前这个可怕的胖女人。
楔老这才从床上缓缓地翻起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极不情愿地走到这女人跟前,睡眼惺忪地上下打量着面前这坨臃肿的“异物”,半晌才张开嘴巴,哈出浓厚熏臭的晨气,发出慵懒的声音:“这位大妈啊,说话别这么难听。”
胖女人一听:“你……”话还未到嘴边便皱起了眉头,立马捂住了嘴巴,身体往后倾,刚想愤怒地怼上去,楔老又噼里啪啦地说道,
“一,门是开的,我们没有闯;二,我还未到不惑之年,别叫我老头;三,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你家主人的宅子?”
面对这恶臭的三连问,妇人眼睛和鼻子都挤到了一起,捂着嘴巴连连往后退了两步,差点被门槛绊倒,恼羞成怒的模样差点让叶栩笑出声来,吞吞吐吐半天才说道:“本姑娘今年十八……未嫁,你……你休得无礼!”
“哈哈哈……”,叶栩终于忍不住了,捧着小腹笑弯了腰,雪凌也跟着呵呵地笑了起来,故作矜持的楔老则抿着嘴巴强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楔老扯了扯嗓子,慢悠悠地说道:“好了,这位姑娘,本大爷呢不跟你计较了。感谢你们家公子的收留,我们这就走。”说完就干脆利落地收拾好简单的行囊,赶紧拉扯着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多,站在那里傻笑的小毛孩迅速往外走去。
“等等!”胖姑娘突然叫住了他们。
“姑娘,还有什么问题吗?”楔老殷勤地故意问道。
“你们不像我们竹海的居民。”胖姑娘斜着眼上下打量着他们。
“我们只是路过,请多指教!”楔老恭敬地回答道。
“没事了,你们走吧。”胖姑娘放下了心中的戒备,不多想就放他们走了。
胖姑娘回头看了一眼雪凌这个小姑娘可爱的身影,忽地欲言又止。胖姑娘心想,自己的好意人家未必会领,不想再惹麻烦,再说毕竟人家人多势众,屋内又没少物件,又没什么损失。胖姑娘叹了口气,摇摇头就算了吧,无奈地转身进屋,开始慢悠悠地上下拾掇屋子。
雪凌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着竹屋,忽然眼前一亮,这么精致华丽的房子她是第一次见:巨大的竹筒竹子,纯竹子打造的竹屋墙壁和窗户都布满图案,都是由竹子和竹片雕刻镶嵌而成的。四周缠绕着着复杂的花纹,每一处棱角都打磨得圆润精细,就像一座精致的艺术品。
大片的竹林环绕着整个竹屋,竹影摇晃。阳光穿透叶片飘飘洒洒滚落在屋顶,清风徐来,仿佛置身于充满诗意的仙境中,自己竟然在这么瑰丽的房子里住了一夜,雪凌心里不觉美滋滋的。
“你们看,这房子好漂亮!”雪凌惊叹到,那两个人并不理会雪凌的话语,匆忙往前走去。
“楔老,我们为什么不多呆一会。”叶栩紧跟着楔老的步伐。
“那胖姑娘不好惹,她不给我们找茬,还不赶紧走,要留下来给她下菜吗?”
“我倒不觉得!”叶栩放慢了脚步,不舍地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竹屋,便拉着雪凌走了。
雪凌频频回头,不舍得离开,甜甜地说道:“我也觉得胖姐姐不像坏人,看起来和蔼可亲!”
“那你刚才还吓得躲在叶栩哥哥背后?”楔老没好气地骂道。
“那是刚才胖姐姐声音太大了!”
“那是你太单纯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楔老鄙视道。
“我长大了。”雪凌争辩着。
“……”
兜兜转转,他们竟然在竹林里迷路了。众多的石板路交叉延伸,竹子根部爬满密密麻麻的草丛,竹子摇曳身姿迷惑了他们的视线,高低起伏的山脉全都是竹子,茫茫竹海苍翠一片,分不清东西南北。
叶栩三两下便攀越上竹林树梢,凌空站立在茂密的竹叶上。他站在最高处,眺望碧绿的竹海。郁郁苍苍的竹林一望无际,重重叠叠,山脉间碧波荡漾,根本无法确认从哪个山头才能走出竹海。
行走在竹林小道上,近瞧每一根竹子,都修长挺拔,直冲云霄,身姿摇曳,如一幅幅流动的水墨画。而他们脚下则埋藏着无数条蠢蠢欲动的生命,向四面八方延伸,贪婪地吮吸着地下河的甘露,一节一节又一节,向上向上再向上,顶开厚达半米的土层,坚毅地往上成长。
竹林所有的营养都靠横走于地下的竹鞭供应,它们向竹林贮存和输送养分。他们不知道,浩瀚的竹海下面,竹鞭连成一体形成的,埋藏着一个巨大的奇异的宫殿。竹屋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竹海还有好多他们来不及挖掘的奥秘,在等着他们来探索。
“我爷爷说过,竹子要扎根在土里四年才能长出来,一旦破土,一个多月就能长十五米那么高。”雪凌出神地望着婆娑的竹影,静静聆听着竹海飒飒的涛声。
“你爷爷是个睿智的人。”楔老细细地看着面前傲然挺立的竹节,“常识中,人们认为竹子是自然界生长最快的植物。”
“怎么个快法?”叶栩好奇地问道。
“就像雪凌说的那样。竹子要用4年的时间来孕育胚芽,将根深入土壤里,竹鞭延伸数百米。第五年至春暖花开,待汲取充足的雨水,竹笋便从竹林深土中骤然冒出,以每天30厘米的速度疯狂地生长,仅仅六周就能长到15米的高度。”
“哇,15米?那得多高?”叶栩高举着手在空中比划着,惊叹大自然这神奇的造物效率。
“我爷爷说,竹子从萌芽到死亡,像极了人生。他说没有梦想的竹子不是好竹子,我不明白。”雪凌一脸迷茫,楔老很快回答了她的问题。
“你还小,人生的认识对你来说太过肤浅。你们瞧那些竹子,它们神奇的生长速度,源于它们扎下的稳固而深厚的根基,庞大的根系积蓄着能量,为奇迹的出现创造了条件,我希望你们也能这样有出息。”楔老意味深长地说着。
“你们?包括我吗?”雪凌终于听到了楔老对自己存在价值的肯定,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望着楔老,心里异常惊喜。
楔老回头望了她一眼,又继续说道:“这东西心是空的,却从未向狂风弯过腰。这茫茫竹海,棵棵竹子挺拔秀伟,可见地下河的滋养丰腴。这些竹子卓雅风韵,独有情趣,我们深陷竹海,怕是在魔魇的迷宫里兜转,无人相助恐难以脱身。”
“这竹子都被你说活了,难道我们斗不过区区一木头。”叶栩不以为然地左右观望着这些竹子,欲劈下一棵瞧瞧它有何神奇之处。
“不可乱动!”楔老抬手挡在叶栩身前,阻止了他的野蛮行为,“跟着我走吧。”
午后的凉风一阵阵地袭来,山林中回荡着竹海飒飒的涛声。青翠欲滴的竹叶不停地跟阳光交换能量,释放出清新的空气,令人忍不住要多闻闻那沁人心脾的竹香,尽情地享受这心旷神怡的美好感觉。
对竹子的一番了解之后,他们不再急着离开竹海,老少三人开始悠闲地漫步在竹海之中,把自己当成了欣赏风景的游客,感受竹子不一样的情怀。
“你是不是你爷爷在竹林里捡回来的?”叶栩弱弱地问了雪凌一句。
“嗯!”雪凌干脆地回答道。
叶栩尴尬地笑了:“我只是开个玩笑。”
“呵呵,我天生喜欢竹子,可能我和竹子有缘吧。”雪凌天真地望向叶栩。
“竹子是有灵性的植物,我也喜欢。”叶栩抬头仰望着高挺的竹子,突然喜欢上了这片竹林,喜欢上了竹子高贵的情操。他希望自己以后能像竹子一样坚韧不拔,不屈不挠,让自己迅速地成长起来,不断地强大自己。
“真的吗?”雪凌开心地笑了。
“它们是有灵魂的植物,我喜欢它们厚积薄发的坚毅……”
两人饶有兴趣地畅聊着竹子的品性,悄悄地规划着自己未来的人生,笑靥上洋溢着滴滴幸福。
“哈哈哈,我们又到了这漂亮的竹屋了”雪凌像一只刚出笼的小鸟般欢快地往前跑去。
楔老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见鬼了!”,这座神秘的住屋,实在太诡异了。楔老抚摸着他乱糟糟的白胡须,细细地琢磨着怎么样才可以走出这片竹林。
“欢迎来到我的竹海!”一抹慵懒而有磁性的的声音平静坦然地从竹屋内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