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抵达香港的时间,已经快要晚上十点,整个港岛依然沉浸在一片灯红酒绿之中。
下飞机的一瞬间,行李还没放,沈默就带着王远翠直奔养和而去。
楚涵秋的关系确实很硬,仅仅报了一个预留号码,带着护士帽的医院前台就将两人引入诊室。
“您好,请跟我这边来。”几名护士在前面带路。
养和医院位于跑马地,占地面积是用地紧张的港岛里难得的大气,主要服务于达官贵人的装潢设备自不必说,一路上所见的东西全是采用最顶级最先进的。
一看就很贵的那种。
反正王远翠是有些被震惊到了。
没走多远,两人进入一处布局清雅的空旷房间。
宽阔的落地窗外,灯光映照出清澈的湖水和绵延的远山。
“女士,这边是您的专属房间,主治医生已经在门外等候,现在方便进行一些检查吗?”
护士甜美的声音将还有些发懵的王远翠唤醒。
从进医院以来,身边还有几个专业护士一直随行,王远翠发现自己一有点什么需求,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人未卜先知般的已经办好了。
比如,刚刚悄无声息端到她身后的这把软椅。
当了几十年的家庭主妇,王远翠什么时候见过这阵仗?
很难不懵。
“啊?啊…检查吧。”
王远翠回过神来。
以前她也去过医院,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体验。
数不清的人挤来挤去,牌号复杂到人晕头转向,问护士医生去哪挂号往往得到的是一张臭脸和不耐烦的回答,好不容易排半天挂上一个号,里面的医生也是说不了几句话就打发她去做检查。
出了医院,除了长长的一列账单和不知道有什么用的药,就什么都没了。
这里居然是医生等人?
得到许可,十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依次进入房间,跟随他们身后的,还有在门外空旷空地上摆放着的各类检测仪器。
“王女士您好,我是您的检验科主治医生。”
十几个医生里面,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知性女医生率先出列,按照流程,她是需要最先开始的。
“我们先做一些简单的体检。”
金丝眼镜女医生走近,微笑着引导王远翠往仪器所在位置走去。
“小默…”
王远翠转过头,眼神中带着些征询。
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一直作为家里依靠的她不禁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难免的,王远翠的前四十多年从来没出过远门,更别说见到这样的声势。
沈默捏了下母亲的掌心,点点头,眼神中带着些鼓励。
“去吧,没事。”
前十几年,他是那么依靠她,到现在,他也要能让她依靠住才是。
检查的流程并不很长,抽血,CT,超声,以及其他各类沈默看不太懂的项目,总共大约持续了不到一小时。
要是在大医院里,光是跑完这些检查和排队等待的时间,两天应该都打不住。
还有专属医生的24小时问诊,四名不间断服务的专属护理人员,以及这让人心旷神怡的房间,都和普通大陆医院截然不同。
不过沈默知道,这一切都是钱换来的。
大陆的医院虽然服务和环境没这么好,但单单一个便宜,让所有人都能看上病,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也许大陆医院的价格对普通家庭而言依旧是不小的负担,但沈默知道,像这个养和医院,普通的小富之家进来,也能分分钟被榨干。
金钱至上不是闹着玩的。
检查已经做完,一些需要检验时间的项目暂时还没出结果,但目前汇总的报告已经能初现端倪。
做完检查的王远翠在医护人员的照料下已经安然入睡,在开宁,这个点也差不多是她睡觉的时间,更别说折腾了一天也挺累的。
房间是全天候恒温恒湿无菌的,随着王远翠呼吸声的渐渐平缓,灯光渐渐柔和熄灭。
沈默被请到了另外一间办公室。
这是之前他对于医生的嘱咐,检查完不要和母亲说什么,等人睡着了再告诉他。
不过,此时沈默的心情有些紧张。
接下来,是宣判的时刻。
“沈先生,您母亲的病情,我们经过会诊,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结果。”
还是那个戴金丝边眼镜的女医生,作为养和医院的王牌专家,她往往是做最后汇总的那个人。
虽然眼前这个少年的年纪有些过于轻,身上的衣着穿戴也是她在养和工作这么多年所少见的廉价,但过硬的专业素养,还是让金丝眼镜女医生郑重以待。
况且,这少年一身沉凝如渊的气度,即使在她见识过的名流里,也不算寻常。
翻到检查汇总最后一页。
沈默仍旧一言不发,眼神如一潭古泉。
即使他心急如焚。
“初步诊断,我们怀疑王女士所患的,是一种罕见的胃部疾病,简单说。是一种胃肠道多发息肉症。”
“目前,已经有向恶性发展的趋势。”
沈默深吸一口气,表情仍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胃,和前世最后诊断的大致病因差不多。
“病情严重吗?治愈的可能性有多大?”
连沈默自己都没察觉到,问出这两个问题时,有些颤抖。
金丝边眼镜女医生倒是见怪不怪,在她见过的那么多名流贵人里面,沈默此时的反应,已经算极为克制的了。
不管家财万贯还是生杀予夺,古往今来那么多人,又有谁能避开这一关呢?
人生大事,唯生与死而已。
“难度不小,病人的病情已经进展到后期,不过我们医院刚好有一位处理过类似病例的老专家。”
金丝边眼镜女医生的话有些峰回路转,沈默强忍着一把掐住让她一口气说完的冲动,耐心听着。
似乎是,有转机?
前世沈默还是个不经世事的学生,和医生的沟通基本由父亲完成。
希望不是坏消息…
谁不想经历那样的绝望。
“刚刚和他沟通过,我们把检查结果传真过去,现在已经收到了传真回复。“
传真机旁,女医生手上拿着刚收到的报告,脸上一如既往的职业化笑容。
让人看不出任何破绽,也就无从得知结果的好坏。
辅修过心理学的沈默知道,也许是此刻自己的情绪并不稳定客观,也就无从观察到别人表情的细微变化。
总要去接受的不是吗?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沈默接过来那张写着宣判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