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写的笔迹，看得出是一位擅长书法的老人所写，苍劲有力。
“综合检查结果分析，病人病情较上一相似病例轻微。”
“优先采用A方案治疗。”
“治愈可能性较大。”
钱无法挽救终将逝去的生命，但却能治愈很多看似棘手的病。
这一夜，沈默的梦里经常出现这张纸。
午后，阳光不要钱似地洒进疗养间，满室生辉。
不过在滤光玻璃的调节下，室内的人既能感受到阳光的温暖，却又不至于炽热。
“这家医院很贵吧？”
看着正在剥水果的沈默，王远翠如此问道。
她是没怎么见过世面，但不傻。
这医院，这服务，想说便宜也没人信啊。
自己家那口子知道两人来港大面试，倒是打了不少钱回来，可王远翠手里捏着那张两万的存折，心里也没底。
两万，能打得住不？
沈默没有立刻回答，面色有些复杂。
钱，楚涵秋已经付过了。
这是昨天沈默询问缴纳费用的时候，那名金丝边眼镜女医生告诉他的。
“沈先生，你们走的是黑卡VIP账户，不用支付任何费用。”
养和医院的黑卡账户，沈默知道，是大客户专属，至于有多大，反正前世他博导老板那个咖位是没有这种黑卡的。
沈默至今还记得，那名女医生查询到黑卡账户时惊讶的表情。
是人不可貌相的意思吗？想到这，沈默不由得又看了眼自己这一身美特斯邦威。
在香港这牌子不潮吗？
周杰伦都穿这个。
“港大的奖学金很多，你现在的治疗费用全走的学校开设的保障通道。”
脑子里想的和说的不太一样，沈默将手中刚剥好的橘子递给母亲。
那位老专家说过，橘子富含维生素C，对胃病患者的胃黏膜有帮助。
“奖学金能有多少？”王远翠明显有些不信。
“你忘了？去年开宁的那个状元，最后就是去了港大，50万的奖学金。”
这个沈默还真不是乱说。
历来香港的大学在内地招录一些高分考生时，奖金是从来不吝啬的。
沈默记得。这个人好像还和自己家有点什么亲戚关系，不过比较远就是了。
“那个，王建国？噢噢，我想起来了。”王远翠一拍额头。
沈默说的这个人她知道，就住隔壁小区，当时这件事在整个开宁都算新闻。
状元不去清华北大，去了香港读书，在2010年的内地，确实比较有噱头。
“那也不能乱花啊…这钱留着还能…”
王远翠节约的老毛病犯了，看沈默还在给自己剥橘子，又不由得念叨。
“你别老在这陪着我，赶紧去复习。”
在她的心里，来香港的第一目的自然是儿子港大的面试，自己看病只是顺带的。
“我知道，面试的东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沈默微微一笑，宽了宽母亲的心。
前世，高考前的最后三个月，他几乎每天都会这样去医院陪伴王远翠。
三个月没学习都不在乎，何况现在？
能拯救母亲的生命，在沈默的心中，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终于算是改变了一些事情…
沈默的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
“傻乐什么？”王远翠嫌弃地拍了一下傻笑的沈默。
“港大…哎，对了，说起来，这个王建国还是我们家亲戚呢。”
说起面试，王远翠忽然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翻了起来。
她自然没有这个王建国的联系方式，但作为年龄相近的亲戚，却有王建国父母的电话。
沈默却注意到了母亲的手机型号。
诺基亚N95，经典之作。
在这个年代还是比较贵的机器，沈默记得这应该是母亲四十岁生日的时候，父亲送的生日礼物，当时还父亲还被数落了好一顿浪费。
在沈默十年后的眼光看来，这款手机除了不好用之外，也没什么别的缺点了。
“王建国是你外公那边的隔房重孙，说起来，论辈分还得管你叫叔呢。”
翻了半天王远翠找到了联系方式，面带喜色，最近因病痛折磨都有些苍白的脸色也有了些红润。
她自己是完全不懂这些的，自觉帮不上沈默什么，可现在面试之前忽然多了个熟人，哪怕问一问情况也是好的。
沈默听到一头黑线。
因为王远翠在上一辈是最小的一个女儿，所以总有这种比自己岁数大的亲戚，管自己叫长辈。
“喂，王军儿啊…哎，哎，对，我是幺姑。
“是这么个事，你们家那小子是不是在港大读书啊…”
王远翠那边，已经唠开了。
沈默罕见地没有打断母亲，虽然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这么一场指导。
做题家不是闹着玩的，他经历过数不清次数的面试、答辩、组会，对这种事可以说已经熟练到麻木了。
按照他前世这个年纪的习性，对这种事肯定是极为排斥，说不定要闹上一场的。
叛逆期少年莫名其妙的自尊心，总觉得这样是很丢人的。
不过现在，沈默知道，有些事没有必要。
“对，我们现在就在香港了。”
“哎呀，还八字没一撇的事呢。”
“哎，好，那你和你家建国说一下。”
电话挂断，从王远翠欣喜的神色，沈默就知道事情说好了。
“等会，咱们就和你大侄子去吃个饭。”
……
沈默一时有些梗住。
“不过医生说，我暂时还不能出院。”王远翠面露难色。
今天一早，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医生给治疗后，她就感觉自己舒缓了不少，可那老医生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这段时间要静养，不能随意走动。
王远翠一时有些犯难。
“没事，时间地点告诉我，我自己去见。”
沈默正好也想了解下港大的一些情况，方便自己以后的一些计划。
“啊？”
王远翠下意识地有些担心，毕竟沈默在她眼里，也是个没出过远门的孩子。
“你忘了，我今天就成年了啊。”沈默笑着说道，也给自己口中扔了片橘子。
是的，他今天成年。
由于当年上户口比较混乱，他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是当时的旧历，这么多年以来，过的也是旧历生日。
提前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成年。
王远翠愣了下，看着沈默高大挺拔的身材，忽然间有些晃了神。
是啊，不知不觉的，儿子居然就…成年了。
这段时间以来，沈默的巨大变化，她都在看在眼里。
成熟了，稳重了，也比以前更有主见了…
“去吧。”
一贯节省的王远翠忽然下定了决心，把两个人来香港的家当也全部交给了沈默。
“这两万拿着，密码是你生日。”
穷家富路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更何况还是去求人家帮忙，不能让自己儿子露怯。
沈默看到了母亲眼中的坚持，并没有拒绝。
“注意安全，香港不比开宁。”
临走前，王远翠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声。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