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你在发什么呆啊?赶紧走啊,马上要宵禁了!”
前面不远处,同邻的挑粪工张老三,冲着他招手,一脸的焦急。
要知道,宵禁之后被抓了可是要被罚钱的。
“张叔,来了,来了!”
陈青答应一声,挑起担子,快步跟了上去。
借着幽暗的月光,二人穿过狭窄的巷道。
“二狗,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还在担心那人头税的事?”
张老三一边走,一遍偷偷打量着陈青,压低声音问道。
“哪能呢?”陈青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老爹不是说了吗,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担心也没用啊。”
“你小子,倒是看得开。”张老三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愁容,“我家里还有老娘和媳妇孩子要养活,这二两银子,可真是要了我老命了。”
陈青知道,像张叔这样的,在臭巷还有很多。
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一旦倒下,整个家都垮了。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
他只是一个穿越而来的异乡人,在这个陌生的时代,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能改变什么呢?
“二狗,你说,老爹说的那个办法,真的能行吗?”
沉默了片刻,张老三突然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希冀,也有一丝不安。
“什么办法?”赵青故作不解地问道,其实他心里清楚,张叔问的是什么。
刚才,陈老爹在臭巷的粪夫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说要给大家一个办法,共同应对这场危机。
可是,一群“贱籍”的“粪夫”,又能有什么好的办法?
“就是……就是……”
张老三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叔,你是想说,老爹是不是要带我们去县衙,跟那些官老爷拼命?”
陈二狗笑着说道,语气带着一丝调侃。
“嘘,你小声点!”张老三吓得脸色苍白,连忙四处张望,生怕被人听到,“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传到官老爷耳朵里,我们可就全完了!”
“怕什么?”陈青拍了怕他的肩膀,低声说道,“我们现在,已经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能比现在更差吗?”
张老三沉默了,陈青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是啊,他们这些贱籍,本就是这个社会的最底层,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陈青看着张老三脸上那副“豁出去了”的表情,心中却暗暗摇头。
去县衙闹事,说得好听点叫抗争,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去送死。
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会把一群“贱籍”的“粪夫”放在眼里吗?
“张叔,你觉得,咱们这些人去了县衙,能改变什么?”
陈青压低声音,问道,“那些老爷们,会听咱们说话吗?”
张老三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他看来,老爹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老爹既然说要去县衙,那一定有他的道理。
可是,陈青的话,却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是啊,他们这些人,在那些老爷们眼里,连牲口都不如,谁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那……那你说怎么办?”
张老三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问道。
陈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
难,真的是太难了。
在这样的时代,一群平民想要反抗真的太难了。
“难道,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张老三喃喃自语道,语气中充满绝望。
接下来的路,二人都没有说话。
只有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
张老三和赵青回到臭巷的时候,夜已经深了,没有一户人家亮着灯。
“二狗,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张老三低声和陈青道别,转身走进了旁边一间低矮的棚户。
陈青望着张叔佝偻的身影,心中五味陈杂。
他推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潮湿的霉味儿铺面而来。
陈青摸索着点燃快烧完的油灯,昏暗的灯光照亮了这间狭小而又简陋的房间,比起张叔家,这里更像是个勉强能够住人的破棚子。
张叔家就在隔壁,只有一堵薄薄的土墙格挡,两家人说话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秀娥,你咋还不睡呢?”
张老三轻声问道,害怕将熟睡的老母和孩子们吵醒。
秀娥是张老三的妻子,一个勤劳而善良的女人。
“等你回来啊。”秀娥抬起头,露出一张憔悴的脸,眼窝深陷,眼球布满了血丝,显然长时间没休息好。
“这么晚了,你还在做针线活儿?小心眼睛熬坏了。”张老三心疼的说道。
“没事。”秀娥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反正也睡不着,做点活计,补贴家用。”
她说着,低下头,继续做着手里的针线活。
陈青隔着墙,知道秀娥嫂子这是在为那人头税的事情发愁,和张叔一样,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担心。
“怕啥子,老爹不是说了吗?肯定有办法的。”张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底气不足,更像是安慰自己。
“可是,这二两银子,咱们到哪儿去弄啊?”秀娥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总不能真的……真的把孩子们卖了吧?”
“呸呸呸。”张叔连忙说道,“你放心,就算是把我自己卖了,我也不会让你和孩子们受委屈的。”
躺在床上,陈青却毫无睡意。
隔壁张叔和秀娥嫂子还在低声说些什么,他偶尔听到一两句,大多都是关于人头税和明天的集市的。
听着他们的对话,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张叔为人热心,经常叫他一起吃饭,秀娥嫂子更是心灵手巧,会把粗野菜做出各种花样来,还经常悄悄塞给他一些,让他补补身子。
陈青知道,他们一家过得也不好,上有老,下有小,全靠张叔一个人挑粪养着,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从未嫌弃过他这个无父无母的“拖油瓶”。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看着意识深处的金光灿灿的词条。
他知道,他必须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