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茄小说

第28章:姐姐

10个月前 作者: 淬吾玉

暴雨还在继续,老宅里却一片死寂。

男子推开紧闭的宅门,遍地疮痍刺入眼眸,随处可见碎蛇尸块与斑驳的血迹。可见刚刚于此地发生的激斗是多么惨烈。

他抖落下沾在肩上的雨珠,把收起的雨具靠在宅子门边,然后哼着小曲在废墟之间闲庭信步,毫不在意身后拖沓的袍子被污上了泥渍。

腰间玉饰相互撞击的清脆与靴子踩在潮湿泥土上的柔软相映成趣,给这片散发着破败与终焉气息的宅子奏响了新生的谱曲。

岁乘宗找到了倒在地上的程煊。少年印堂发黑,身体僵硬,如果不是还能感知到尚有一丝鼻息,谅谁都会认为这是一具尸体。

岁乘宗扶了扶额,自己的手下好像不记得生擒的要求,完全就是在下死手。不过还好程煊自己也够争气,不然他可就要放下架子亲自出手了。

刘显就倒在程煊身后不远,同样是失去意识,他这具躯体已是油尽灯枯,中丹田受到了不可逆的创伤,就像是破釜兜不住流水,更何况现在连一条命都要留不住了还管修为作甚。

岁乘宗发出叹惋之声,走向大汉。

刘显可不是一个无名小卒,他在巫蛊一道里也算是惊才绝艳之辈。

在登阶三境便能顺利地炼制出自己的本命蛊物,而且还是一只得天独厚的先天异兽,这可是许多蛊师终其一生都难以觅得的机缘。

或许刘显也没想到自己会在阴沟里翻了船,不仅被名不见经传的初生牛犊找着了命门,还被毁去了本命蛊物,一身修为尽数散去。

在刘显走进了到陈家老宅稍后一会儿,岁乘宗也走进了笼罩着整座老宅的芥子阵中隐去了身形和气息,外界的人如果不仔细探查是不可能发现此处的蹊跷,至少此刻的青峰城中,没有一人能比宅子前的这位在阵法一道上有更高的造诣。

所以岁乘宗便无所顾忌地站在了宅子门前隔岸观火,凭借神藏修为,宅子里二人的表现在他眼中分毫毕现,直到程煊毒发倒地他才选择推门而入。

岁乘宗自诩是个天才,但看到程煊仅仅靠打斗中的蛛丝马迹就顺藤摸瓜、直捣黄龙,也不得不高看少年几眼。

心思缜密,异于常人的冷静,再加上胆识超群的气魄,不愧是出身帝王之家。

可惜世事难料啊。

岁乘宗一脸感慨,在心里警醒自己要引以为戒,绝不能步了刘显大意的后尘。

“虽然你已经这样了,但我交代给你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所以该有的好处我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他信誓旦旦地自言自语,却抬起了沾满污泥的靴子朝大汉头颅狠狠跺下。

“我会拿这笔钱替你选个风水宝地,可不用太感激我哦。”

哪里还有惺惺相惜,分明是一副过河拆桥的恶人行事。

岁乘宗一脚之下,却没有出现预料之中的残忍景象。并不是他看见刘显的悲惨之状心生恻隐,改变了自己的主意,而是在刘显的头顶匍开了一座芥子阵,正是这座小小的芥子阵护下了刘显半挂着的性命。

岁乘宗讶异地转过头,他不能理解对方的行为,于是不满地询问正款款走来的一袭白裙。

“钱小姐这是为何?”

钱芝禾一身素白的长裙一尘不染,就连地上的污泥都自惭形秽,不敢妄自触碰到这一抹白净。

女子步入宅子之后只是看着倒在地上的刘显,视线没有掠过程煊,更没有放在岁乘宗身上。

“我在阵中结下了不见杀生的约束以加强阵法的隔绝能力,确保不会被其他人感知到。”钱芝禾面无表情地解释道,“出了人命,芥子阵便会瓦解,但要是大人不介意的话……就请自便。”说完便将其脚下的芥子阵撤了去。

岁乘宗幽幽地道,“死了这么多蛇,可早就造了杀生。”

钱芝禾把脸一撇,“只是人命。”

岁乘宗只好将靴子从刘显的脑袋上移开。

“原来是误会了!是我考虑不周,钱小姐多担待。”他向钱芝禾抱赫一笑,“钱小姐也不要整天绷着一张脸,多笑笑嘛,笑起来多好看。”

“我不记得有对大人笑过。”

“确实没有,不过我猜那一定是极美的。”

钱芝禾不再理会岁乘宗的插科打诨,将视线转移到身边的废墟之上。

“崖下村那边的调查还在继续,人多眼杂,大人堂而皇之地跑来这边,不要紧吗?”

岁乘宗对于钱芝禾的担忧早就胸有成竹,“我自有安排。”

“管家那边……”

“一样安排好了,钱小姐勿要多虑。”岁乘宗自信地拍了拍胸脯。

管依依那丫头到了崖下村后本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何况是这样的暴雨天气,而且岁乘宗也老是不在客栈待着,平时本就难寻踪影,一会儿不见人也不会有人起疑,就算被洪络缨抓着问他也有借口,总之不会让其他人碍到自己的好事。

而赫连枫则是一心扑在赫连兄弟失踪一案上,此刻正焦头烂额,哪有多余的心思来搭理自己。

天时地利人和,尽管在俘虏程煊这一环发生了些许变故,好在无伤大雅,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出乎意料的顺利。

就算是背对着对方,钱芝禾也能从对方体内正在欢呼雀跃的谷虚气中得知他此刻的心情。

钱芝禾捏了一个指决,将躺在地上的刘显和身旁的小蛇尸身一同浮起,她淡淡说道,“不知大人可否能让我处置此人?”

岁乘宗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钱小姐莫不是要替他雪恨?”

钱芝禾摇头,“大人想岔了。芝禾只是对蛊师比较好奇,想带回去研究一番。谕使无法凭借提升修为增添杀力,只能走博采众长的路子,而巫蛊一道却未曾接触过,今日见猎心喜,故有此求。”

“哦,原来如此,这样的确不失为一种增强自身的法子。”岁乘宗大手一挥,“那这个废物就有劳钱小姐处置了。”

钱芝禾点头致谢,将一人一蛇收了起来,然后便径直走出了宅子,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摔倒在地的少年郎。

等到她拖着一袭白裙离开了老宅之后,岁乘宗摇头叹气。

“干着卖主求荣的活儿,还装出一副清高模样,这样骗自己有意思吗?”

对于钱芝禾护住刘显那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岁乘宗一个字也不信。她不过是想借护下刘显性命一事,来减轻自己心中的负罪感罢了,自私自利却能说得如此道貌岸然。

实在可悲。

岁乘宗重新哼起小调,满意地走到了程煊的身边,如同一只饥肠辘辘的猛兽,贪婪而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觅得的口粮。

“猎物到手,该办正事了。”

……

昏暗的屋子里,烛火在安静且规律的跳动着。

钱穆文坐在床榻上,两只手在身前不安分地打着架,可是两眼却望向了紧闭的窗户。

青峰城这场大雨已经下了整整三天了。这三天里,钱穆文除了能听到自家姐姐还有丫鬟的声音,就只剩下从屋子外传来的雨声和时不时呼啸而来的风声。

不得不说,透过纸窗的雨打风吹声的确很有意境,更何况自己还坐在床榻上,总会生出阵阵睡意,想要安稳地倒头睡去。

在一旬之前,钱穆文就醒了过来。醒来后的钱穆文记忆还停留在刚刚入住崖下村客栈的时候,关于自己为什么会在家中醒来他一无所知,他被钱芝禾告知不能出门,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钱芝禾则是讳莫如深,仅仅是告诉他有人袭击了崖下村客栈,他被打晕,然后被崖下村的村民冒死送了回来,如今的青峰城正在戒严,他最好不要出门。

看着姐姐冷落冰霜的眼眸,他就知道这件事情没得商量。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钱芝禾摆出这样一张面孔,连老爹都一点办法没有。

现在的日常起居是由黄老一人负责照料,除了钱芝禾与黄老,这一旬时间里钱穆文没有见过第三个人,就连屋子里的窗户都是紧闭的,钱芝禾不允许他打开。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关了禁闭。不过钱芝禾会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想来这个姐姐虽然严厉,但从来不会害他。

钱芝禾可心疼自己这个弟弟了,钱穆文心里最是清楚。

在醒来之后,他除了有头些疼以外,没有感到其他不适,所以他获得了可以随意下床活动的许可,只是不能出房间。

于是他只能在房间内修行起来,打坐一段时间,再练会儿拳,走走桩,总之闲不下来。

在又一阵倒腾之后,他心满意足地坐回了床榻,看起了在床下偷偷藏着的武侠绘本。

黄老每天来屋子的时间都是规律的,大体相差无几,钱穆文早就了熟于心,虽说被黄老发现顶多啰嗦几句勿要玩物丧志,但钱芝禾时不时也会来探望,被姐姐撞上了是会被直接没收的,没有半点情面可讲!

他喜欢追求刺激,可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

看了一会儿绘本,他便感觉无聊,这些绘本都要被他翻烂了,现在不能出门,也买不到新的。钱穆文端着下巴,要不……让黄老偷偷买几本新鲜的回来?黄老会不会给芝禾姐告状啊。

脑海中不禁浮现了钱芝禾带着黄老来找自己兴师问罪的场景,他打了个冷战,这个想法瞬间被扼杀在摇篮里。

又翻了两页,他开始感到困倦,想睡却睡不着,老觉得心里不踏实,总是在马上要闭眼的时候心脏猛地一跳,就一跳把睡意全给吓跑了。

门外熟悉的脚步声踏着风雨响起,钱穆文将绘本藏好,打起精神盯着即将被推开的房门。

钱芝禾推开门迈入昏暗的屋子,被钱芝禾从屋外带来的咸湿的风晃动了烛火。她转身闭合房门,光影又安静且规律的跳动着。

钱芝禾先是看向了床榻上那张刻意掩饰困乏的脸庞,然后视线有心无心地在屋子里随意游弋,嘴角在昏暗的光影中弯起不经意显露的弧度。

钱芝禾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钱穆文的床榻边,而是坐在了茶座上,伸出双手靠近桌子上的烛台,感受火苗的温暖。

青峰城今年也是一如既往的提前有了秋意,她身上这件白色的长裙此时穿着就略显单薄了,近日的繁忙让她连换一身稍厚的服饰都腾不出闲,尽管如此,他还是会时不时来和钱穆文说说话。

钱穆文看到她如此举动便没由来的想起一件或许连钱芝禾自己都不知道的小事。

自家姐姐一说谎便会出汗。

这个发现还是老头子告诉他的。他知道后就觉得,原来自己这个从小就冷冰冰的姐姐,与其他人的距离好像并没有那么远。

他问为什么会这样,老头子给出的解释是人与人体质不同,有人天生体质就是如此,而像你小子天生就是皮糙肉厚,经得起打,不过在最后老头子语重心长地补了一句,“所以你要保护好芝儿”。

钱穆文自然是拍着胸脯说这是身为男子汉的义务。

钱芝禾活动了一下烛光前的手掌,光影拉扯打断了钱穆文的回忆。

困意来袭,钱穆文的双眼已经有些朦胧。钱芝禾没有像往常一样靠近自己坐下,所以他看不清藏在烛火阴影下的俏丽面庞,这让他察觉到一些异样。

钱芝禾在进门之后也没有言语,只是怔怔地保持着与烛火取暖的动作。

感觉到气氛不对的钱穆文大大咧咧地打破了屋子里凝固的空气,“怎么了芝禾姐,今天看起来好像有心事?”

虽然表现地很是直率,但是在心里早就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自己哪里惹到这位姐姐了,不然今天怎么会坐的离自己这么远,还冷落自己,毫无疑问这跟她之前生气的神情一模一样!

虽然芝禾姐之前从来没有对自己冷眼过,就算自己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也不曾向自己表露出怒意,当然也可能是掩饰得好,自己一直粗枝大叶,没有这份细腻的心思去琢磨,但是自从遇上了管依依,自己察言观色的本领可大有长进,尽管芝禾姐不会生自己的气,但是自家老头子可没少尝过她的冷眼。

没挨过芝禾姐发火,那可能是芝禾姐的火气全冲着老头子去了。

听到钱穆文的询问后,钱芝禾才从出神的状态中出来,暗自责备了自己一句,便拿起了桌上的苹果和小刀,一边回应着一边开始削水果,“想你在屋子里闷太久,会不会心里痒痒忍不住要出门……”

听到钱芝禾这番言语后,钱穆文许久没有出过一滴汗的额头倏地冒出几颗冷汗,连忙打着哈哈说哪有的事,能在这屋子里安静地听雨声的机会可从来没有过,自己珍惜得很、喜欢得很。

烛光终于不再被一双玉手遮蔽,或许是蜡烛快要燃尽的缘故,烛光也只是照亮了钱芝禾的下半张脸。在看到钱穆文的慌张举动后,被照亮的半张脸慢慢有了柔和的暖意,“得了吧,知道你不愿意憋在这里,但没办法,过了这段时间再出门,到时候你去哪里我都不管着你。”

捕捉到这份暖意流露的钱穆文,心绪安定了些许,这种感觉好像根植在了记忆深处,从小到大,一直在抚慰着他。

“没关系的姐,等可以出去了我陪你逛街买衣裳去!现在我可能拎东西了,你瞧我这臂上的腱子肉,就算你把半条街都买下来我也能拎得动。”钱穆文拍打着自己结实的手臂,耀武扬威地说道。

钱芝禾眯眼笑了笑,只是轻轻说了一声“好”。

只是一个很平常的举动,却让钱穆文倍感熟悉的温情,他不明白这为什么会让他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狠狠眨了眨眼睛,绝不能让自己的丑态出现在姐姐面前。

钱芝禾没有理会钱穆文的动作,只是专注着手里的小刀和苹果。

对于自己弟弟的种种奇怪行径她早已见怪不怪,更是懒得琢磨,她又不会读心,而且这种年龄的男孩子,脑子里的想法多少有些不可理喻……和无聊。

钱芝禾看着手里的苹果,钱穆文看着钱芝禾。

屋子里的两人又重回寂静,只剩下外界滤过的风雨声和刀刃划开果肉的声音。

钱芝禾削地很慢,但是下刀深一刀浅一刀的,仅仅是削到一半,手里圆润的苹果就已经“初露锋芒”了。钱芝禾有些懊恼看着自己的杰作,钱穆文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来化解这尴尬的氛围。

“啊,我在总武塾的时候也经常吃苹果,不过都是抢竹官的,哈哈哈哈。”

“哦,怪不得你去了总武塾以后就变得喜欢吃苹果了。”钱芝禾手里的小刀下得好像更深了。

“其实我一直都挺喜欢吃苹果的……”钱穆文警觉方向不对,要岔开话题,“那时候我们都是洗赶紧连皮一块儿吃的,苹果带皮吃也别有一番风味嘛。”

“是吗?在你还没醒来的时候竹小姐来家中探望过你,她可亲手削了不少苹果,一个个珠圆玉润地,在茶几上堆起了一座小珍珠山呢。”

钱穆文笑着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本以为提起同是女子的竹官能缓和一下尴尬的氛围,没想到突然更加尴尬了。果然女人在想什么他真的猜不到一点啊。

而且,她竟然来探望过自己吗?还削了很多苹果?

钱穆文默默瞥了芝禾姐一眼,决定不再言语,不说就不会错,他现在是这么认为的。

钱芝禾仍旧专注手里的苹果,这是她的习惯,在做一件事的时候要让自己不受外界的打扰。

在她的耳边突然却传来了钱穆文的低笑。

钱芝禾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钱穆文捂住自己的嘴,他知道刚才的笑声有些不合时宜,甚至在芝禾姐听起来会十分刺耳,但他就是没忍住……

钱穆文了解钱芝禾一直是个要强的人,要强到甚至有些自卑,所以她一直都只愿意对外人展示完美无缺的那一面,只会在自己和老头子还有黄老面前偶尔卸下盔甲,愿意多说几句话。

或许对于她来说,钱家只存在于小小几个人中间这片小小的安全地带。

刚才的笑当然不是取笑,可芝禾姐必定是误会了,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钱芝禾现在当然有些生气,不过是在气自己没用,连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

“芝禾……姐?”钱穆文硬着头皮开口,“刚才我只是想到了这个苹果跟一位同门手里削出来的有点像,不是在笑话你啊,绝没有那个意思……”他想起了那个在总武塾时经常跟自己混眼熟的曾仁,钱芝禾手里削出来的与他削的简直如出一辙,因为从来没见过这么磕碜的一颗苹果,所以他记忆很是深刻。

钱穆文像一个委屈的小孩,看上去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钱芝禾放下手里苹果和小刀,取出手帕擦干净指尖残留的汁水,她提起桌子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父亲出远门未归,他寄回来的几封信都在问你的近况,但是实在是有重要的生意要谈脱不开身,跟他说了你身体无恙,所以就没第一时间回来。”

钱芝禾眉眼柔和地说道,“父亲在你去总武塾的几年里一直很操劳,也不曾放下过对儿子的思念,这是我作为女儿都能看得到的,你莫要对他心生怨怼。”

原本剑拔弩张的情形竟然十分平滑地过度到了拉家常模式,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钱穆文有些无所适从,“啊?当然不会,老头子嘛……他知道我皮糙肉厚的,我也知道他独自拉扯我们不容易……”说着他停了下来,因为不小心提到了不该提到东西。

钱芝禾却笑着摇摇头,“母亲在天上看着我们,我很想念她。”

钱穆文握住了钱芝禾的手,轻轻唤了声姐。从他记事起,每当遇到了难过的事,他与钱芝禾都这么相互安慰对方。

之后钱芝禾又与钱穆文随便聊了聊,喝光了自己倒入茶盏的茶水便起身离开,开门时一阵光影抖动,钱穆文再一次嗅到了咸咸的海风。

与钱芝禾来时不同,她出门的时候,钱穆文依稀看到了在门外的走廊上趴着一只花脸小猫,看到钱芝禾走出屋子时只是张开小嘴,轻轻的猫叫被风雨声打碎,没有传到钱穆文耳中,而芊芊也没有如同往常一样被钱芝禾抱入怀中,仍旧慵懒地趴在被风雨占据半壁江山的走廊处。

钱芝禾微笑着回头向钱穆文叮嘱道,“多休息,修行之事暂且放下也无关紧要。”

钱穆文拍着胸牌理所当然地说道,“姐姐放心,弟弟心里有数!”

钱芝禾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微笑着退出了屋子,在闭上房门之前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那个苹果,你不想吃的话就扔了吧,黄老马上会送晚饭过来,吃不下的话就算了。”说完便立马合上了房门,生怕一城风雨借机闯进屋子。

等到脚步踏着风雨声远去,钱穆文便下了床,坐到了那颗削到一半的苹果旁,怎么说也是姐姐花费了心神的力作,怎么不忍心让它就这样被当成垃圾丢弃掉。

钱穆文拿起苹果,直接一口咬下,连着还剩下一半的果皮,几口吞下肚里。

钱穆文舔干净手指上的汁水,就要心满意足地回到床榻上静候晚餐,可是眼角余光一瞟却发现方才钱芝禾用过的小刀还随意地摆在桌子上。

芝禾姐这样粗心的次数可少见得很呐。

钱穆文拿起小刀,放回果盘中去。

烛台的蜡烛即将燃尽,烛火在缓缓缩小,光影的跳动也越来越频繁,可他还是没有握起小刀的刀柄。

光影闪灭之间,冰冷的刀柄上跃动着细小琐碎的光泽。

那是沾在上面的几滴碎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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